事实上,崔鄂之也一大早就赶到了乐游原,看着戏台周围那拥挤的人群,他的脸色十分阴沉。
如果不加阻止的话,今天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开始骂他!
崔鄂之的目光在戏台周围不断的逡巡,并没有发现雍王的踪迹,这让他心里松了口气。
如果今天雍王仍然在场的话,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阻止。
好在雍王不在,不过崔鄂之还是谨慎了许多,他的目光落在了丘兆身上,疑惑的问道:“林景身边的年轻人是谁?看上去很陌生!”
早就详细调查过林景的赵大连忙解释道:“那是丘兆,是天水郡公丘行恭之孙,金吾将军丘神绩之子。”
崔鄂之听了不由哂然一笑。
金吾将军之子?
丘家早已经没落了,根本无须在意。
眼看戏台上的伶人已经开始演出了,崔鄂之转头吩咐道:“开始吧!”
只见他身后的家丁们一个个全都抄起锣卖力的敲打起来。
一时间,锣声齐鸣声震乐游原。
这么多锣声一响,顿时就盖过了人的声音。
哪怕宋顺他们自幼训练,也不可能盖的过锣声,更何况还是这么多锣声齐鸣。
众人聚集在这里原本是想听戏,结果耳边全是锣声,根本就听不清伶人在唱什么。
实在是太吵闹了!
不少人心里明白,这肯定就是宰相府的人来捣乱了。
今天的戏算是听不成了,不过还好乐游原风景很美,也不算白来一趟。
大部分人都受不了吵闹惋惜的离开了,当然,也有人忍着吵闹留了下来,想看个热闹。
戏台上的宋顺他们也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他们自己都快听不到自己唱的什么,实在是没法继续唱下去了。
丘兆忍不住骂道:“太无耻了,竟然想出了这么损的主意!”
林景也感到很诧异,他以为崔鄂之会和昨天一样,直接命令家丁冲上来打砸,没想到竟然崔鄂之竟然玩起了阴招。
这么说明了什么?
不是崔鄂之出门带脑子了,而是昨天雍王的出现,让崔鄂之心里有了忌惮。
崔鄂之已经明白,他林景不可能被随意拿捏。
正如林景所想,崔鄂之确实已经开始忌惮林景。
虽然锣响齐鸣起到了作用,但是他心里却充满了憋屈。
因为用这种方法只能起到一时的作用,治标不治本,无法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而昨天,他领着上百个家丁想冲上来一顿猛砸就是要示威,即便是震慑不住林景,也要将伶人震慑住。
但是昨天雍王出面之后,让他多了忌惮,他也不敢再肆意妄为,不能授人把柄。
戏台下的人群已经变得稀稀拉拉,崔鄂之上前驱马上前径直来到了林景面前。
昨天他只要是应对雍王,这一次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直面林景。
当初让赵大谋夺口红的秘方,不过他一时兴起随口而言,怎么也没想到会惹出后面这么多麻烦。
要说没有一丝后悔,那是假的。
崔鄂之沉声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恨。”
“要恨你也该恨这个世道,谁让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呢!就好比一只肥美的兔子,就算老虎没有盯上它,也会有狼、狐狸盯上它,不是吗?”
林景笑道:“兔子不可能杀死老虎,但是人能杀死人!”
崔鄂之眼睛一眯,沉声道:“往事已矣,过往恩怨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
好宽宏的气量啊!
林景直接笑了:“我不同,我这人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谁敢朝我伸手,我就一定要把他的手砍下来,绝不善罢甘休!”
主动释放善意,想着息事宁人,这是崔鄂之思考很久之后才下的决心,没想到刚说出来就直接被打脸了。
这人是个疯子吗?
林景接着道:“有句话我必须要说一下。”
崔鄂之忍住怒火,沉声道:“你说!”
林景诚恳道:“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的特别恶心!”
崔鄂之听了先是愕然,然后气急而笑。
我堂堂世家子弟,身份尊崇,面对你一个毫无家世的小小校书郎,我高高在上不是应该的吗?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平等对待?
崔鄂之哂笑道:“没有人护着你了,你以为这戏还能继续演下去吗?”
其实林景刚才也在思索这个问题,如果崔鄂之一直这么捣乱的话,确实没法在乐游原演戏了。
除非建一座戏院,将崔鄂之等人隔离在外面。
问题是建一座戏院费时费力不说,只凭这一出戏也撑不起一个戏院。
总之,很麻烦。
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林景微微笑道:“演不下去就不演,我可以印书,将《窦娥冤》这出戏印出来,然后满长安城里派送!”
“反正这出戏已经打出名声了,你猜长安城里有多少伶人?又有多少伶人愿意演这出戏?”
“你宰相府第就算人再多,还能管得到整个长安城?”
“哦,对了,还南来北往的商队,我还可以送给他们,让他们将这出戏传播到整个大唐!”
崔鄂之一听瞳孔收缩,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他被吓到了!
他昨天亲眼见证了这出戏的威力!
只是林景的伶人在乐游原唱戏都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若是林景将这出戏印出来然后到处派送,这出戏会在长安城遍地开花!
不知道会有多少伶人演这出戏!
不用几天的时间,全长安城的百姓都会骂他崔鄂之!
不止如此,若是林景连离开长安的商队都送,那不久之后,整个大唐岂不是都在骂他崔鄂之?
林景寥寥几句话,崔鄂之真切的感受到了恐惧,因为他赫然发现,如果林景真的这么做的话,他根本就无法阻止!
崔鄂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根本就不懂世家大族的势力到底有多么庞大!你这么一意孤行,可想过后果?”
林景平静道:“世家大族的势力或许真的很庞大,但是你不是世家大族,你还有你那个宰相爹不过是世家大族的一份子,很小很小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