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怎么能不明白儿子说的这些道理,这些年皇帝与几位辅臣关起门来没少议论大明的宗藩问题,可是依旧是一筹莫展。
别的不说若是将这些藩王的俸禄、封地都剥夺了,这些藩王今后要怎么生活,顶层的亲王、郡王还能靠着家底过人上人的生活。
底层的宗室人口,现在就已经靠着宗亲接济才能过活,若是连他们的俸禄也停了,这些人非得联合起来闹事不可。
更为关键的一点是,把宗藩的俸禄、封地停了,自己的后人怎么办?人都是自私的,皇帝也是人,弘治现在就一个儿子,可是不代表他儿子的子孙少啊!
以后要不要分封他的子孙,如果分封那些宗藩肯定要闹事,若是不分封又感觉对子孙太过亏欠。
越是走到王朝的后期,各种问题越是盘根错节,做事的时候就会受到各种势力的掣肘,很难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
“儿啊!你那个梦里面可有解决的办法?”
“爹!解决的办法有很多种,关键是要一步步地来,首先要做的是夯实我们的统治基础,您想想,无论我们推出什么样的政策,总是需要有人去执行。
那么以我们现在的朝廷架构,会是谁去执行这个政策?”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读书人了,朝廷给读书人优待,便是需要读书人出力,不用他们还能用谁?”
“那好,假如我们推行新政,要收回所有土地的征税权,不管是什么人都要按照土地数额征税,爹觉得读书人会帮着我们认真做事吗?
读书人之所以奋发读书,那是因为读书有利可图,而且是一本万利的利益,一旦他们发现我们要损害他们的利益,您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这就不是一个问题,这是一个必然会出现的问题,因此并不需要回答,无论是皇帝,还是任何稍微有点思想的人都能做出判断。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怎么可能愿意把自己到手的利益拱手让出去。
皇帝叹息一声,嘱咐儿子以后有什么事一定提前跟他这个做父亲的先沟通,只要不是很过分,他都不会拦着。
朱厚照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老爹,有点儿不相信这是从自己老爹的嘴里说出的话,问题是在老爹的眼里自己有不过分的时候吗?
感受到了儿子的目光,皇帝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那你的梦里可有梦到朕什么时候驾崩?”
这话一出,朱厚照尴尬了,不知该不该把实话说出来,按照梦里的时间线,老爹还有一个月就驾崩了。
史书上说老爹是太医下错了药,才导致本来没有多少大病的老爹快速驾崩,既然知道老爹驾崩的原因,肯定不能再让这种事上演。
可是这话他不知该怎么说,他担心老爹接受不了现实。
皇帝见儿子犹豫,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好奇心的驱使他还是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驾崩。
“你说吧,什么结果朕都能接受。”
“史书记载您在弘治十八年五月辛卯驾崩!”
皇帝愣了,如今已经进入弘治十八年四月,也就是说自己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这怎么可能,自己现在的身体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问题,虽然偶尔会有一些胸闷的问题,但是这并未有什么大碍。
尽管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皇帝还是咬牙问道:“史书有没有说朕因为什么原因驾崩?”
“儿子若跟您说是吃错了药,导致病情恶化,您信吗?”
“吃错了药?”
给皇帝用药,那都是经过层层把关,怎么可能用错了药呢,皇帝怎么可能相信。
“没错!就是吃错了药,这件事主要的责任在您的司礼监太监张瑜身上。四月二十八您因为斋戒祈雨生病,本是热风寒。
司礼监太监张瑜到太医院描述病情,却因为太医没有当面把脉会诊,按照张瑜的描述将病情诊断成了“寒气淤积、肝脾阴虚”之症。
本就受热,又开了大热的药物,怎能不热火攻心。从您生病到驾崩只有短短的八天。”
弘治不禁苦笑,吃错药驾崩的皇帝,古往今来自己应该是第一个吧。
“儿啊!你说的对,咱这后宫真的跟筛子差不多了,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
朱厚照心中凛然,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老爹这是要大开杀戒吗?
“爹!这事还没有发生,若是用没有发生的事迁怒宫人,实属不妥,请爹放心,儿子绝对不会让这种发生。不过这宫中确实也该整顿一番了,尤其是那些喜欢嚼舌头的,全部送去皇陵去给历代先帝守陵。”
“宫中的制度确实还需要进行完善,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缩小宫中人员的规模,我们一家就三口人,就算以后儿子成亲了,也多不了几口人,哪能用到这么多的人伺候。
人多嘴杂,只有把属于内廷的二十四监全部移出宫廷组建只属于皇家的内廷机构,由內侍掌管,采用类似外朝的官员升迁的模式进行考核。
这样才能更好地对内廷人员进行管理,同时后宫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员,能够有效地防止泄密的之事发生。当然管理制度也要跟进,最关键的还是要制衡,尤其是涉及到财物问题,更是要完善账目的管理。
与文官整日强调的德行相比,财务监督更加重要,儿臣从来不相信道德能够约束人心,不然要律法何用?”
“你这是要推行法家那一套吗?”
“爹呀!我们是皇家,什么法家、墨家、名家、兵家,能为我用就是好的。儒臣强调儒家那是他们的利益所在,我们跟儒家是合作者,既然是合作者,那我们也可以与法家合作,也可以与墨家合作。
只要对我皇家有利我们就能合作,而我们与百姓的利益是一致的,皇家代表国家,国家需要赋税,而百姓就是为我们提供赋税的人,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百姓的生活越好,创造的财富越多,朝廷能够收上赋税就越多,相反朝廷收到的赋税就越少,因此皇家对百姓好一点儿,实际上就是对皇家自己好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