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自有另外打算,便是忍了别扭只管在巷弄里待了。
这一夜过的可不舒服,就是连觉也没睡的几分安稳,更是一夜里起了得有三四次。
所幸的是难受是归难受了些,但想等的总算是等来了!
薛白本是靠墙缩着,又都犯了迷糊困意,却是倏忽间又听到了更夫的锣鼓动静。
这一次,敲的正好是五更天的最后一锣。
薛白瞬间清醒,忙是换了位置去了街边,仔细盯着南城门那边。
过得有盏茶的功夫,隐约就听到了车轮碾转的动静。薛白等了少刻,街头那边缓缓驶出来一辆车马。
细细瞧出,只得一个车夫驱赶,马车后面架板簸斗上驼了两个人高的扣盖儿大桶,又拿绳子捆了好几圈固定结实——瞧这模样,正是要等的目标。
薛白忙是提神,小心起身跟了过去,直到横通主道那边,这才停下,往城门处细看。
这车马到了城门,自有几个兵丁使了手中长枪拦了。虽是瞧着这几人脸上生了恶心厌恶的不悦神色,却还是谨慎的分了两人出来,上下把马车检查了一番。
待得完事儿,几个兵丁这才回身折返,冲着城门洞里两个同僚呼喝挥手,又有人朝城墙上吹了口哨。
不多时,那城门旁的偏侧小门却是开了,薛白看的清楚,心里难免生了一分冲动。
他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正打算着是不是强行搏上一把,倏忽却见城墙上不知何时探出了十几个兵卫来。这帮人各个擎弓举箭,尽数是往城下盯来。
薛白心头一凛,不免暗道庆幸。这幸亏是没贸贸然往城门楼下面冲,不然的话这会儿恐怕已经被射成马蜂窝了!虽说这种戒备法子对高手无用,可偏偏对他这种境界的主儿却是威慑力十足的!
果然这一遭来,这东山城里真格是严防死守了!看来只能是照着原定的计划来才行!
不过万幸……今日这一观,倒也看出几分潜逃的可能来……
薛白目送那车马出了城,又见偏侧城门合上,这才回转目光,低眉琢磨。
瞧刚刚那番检查模样,虽是认真,不过明显也有遗漏之处。那车马上下都得检索一遍,但偏偏木桶却未得分毫验看。想来这帮兵丁也是嫌弃木桶里都是污秽之物,不但是有碍观瞻,也容易惹得一身味道。
这倒是人之常情,却也是可以利用的地方。虽然肮脏了许多,不过若是动些机巧手段,也未必不能豁免。而且退一万步来讲,目前这种境地,也就不能像当初思虑时候一般顾忌那么多了!
薛白拿定心思,又只管靠了墙边歇着。他现在还不能就这么掉头回去,还需得等那运送泄物的车马回来才行。
既然要用这办法,自然得提前安排。能买通车夫当是最好,如果不能,也得暗中跟踪,寻了住处和做活的地方,好另外行事。
这一等,就是等了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只等得天色放亮,街上已有不少行人出没、铺面开张,那运送泄物的车马才得折返回城。
薛白暗中瞧了,忙是提了小心谨慎。等车马从眼前驶过,他便起身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这一跟自是跟到了城南的荒僻地方,却是个老旧大院子,门庭也是拆了,格外畅通无阻。另是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羞臊臭恶的味道,又有些许青衣小厮或是百姓推了架板手车往来,看那架板上的木桶铜壶之类的,猜也能猜到是来送倒泄物。
薛白瞧了片刻,心中又有思量。虽然看着这里毫不设防,也绝不会有什么兵丁把守或者陷阱之类的,但随随便便进去查看,也难免要惹人怀疑。
他眉头一挑,熟悉就想了应急办法,左右一扫,寻了近处一条巷子躲了。
等不多时,街道那边又是来了运送泄物的某家小厮。薛白远远瞧个正着,便是暗中取了几块散碎银子出来。趁其不备,小心由远到近抛到了路上,正好连到巷弄这边,然后便自装成乞丐形貌,偷摸蹲缩下来。
那小厮正自嘟囔抱怨着皱眉前行,没走多远,手推车却不知是碾到了什么东西咯噔了一下,险些都把车上的桶壶之类的给颠翻。
小厮不满的叫骂了一句,下意识的扭头就往地上去望,正好瞧见那刚刚碾过的散碎银子,顿时愣了。
他眉眼倏忽一抖,机灵的左右一扫。眼见没什么旁人,忙是把推车停了,飞快的将银子捡起,就直接塞进了怀里。
他正自得意着今日走了大运那,再一抬头,又瞧见远处竟然还有散碎银钱!再匆匆往前一扫,分明还有遗留!
莫不是谁家钱袋子破了?这可真是便宜了我了!
小厮眉飞色舞,哪儿顾得上推车,忙是急扫四周一眼,继而快步就往前面去了。
薛白在巷弄里瞧的真着,暗自冷笑一声,便是等着这贪婪的家伙过来。
小厮一路欢欣雀跃,便跟馋嘴少年郎撒米引诱下的鸟雀一般循着银钱就摸了过来。他也没心思去细看巷弄如何,只管盯着眼前那块大个银锭,嘴巴都笑的咧歪了几分。
钱啊……都是钱啊……发了……发了!
这小厮喃喃自语着便是把银锭抢捡起来,难免又双手端着嘿嘿傻乐。薛白看他模样,不由暗自摇头,不过手上却没留情,直接就是一砍。
小厮哪儿的防备,只觉得后脑一痛,便是一阵闷蒙袭脑,瞬间就晕了过去。
薛白随手将他身体一捞,拖到墙边放下,便是急急忙忙将这厮身上的衣物扒了,顺便把头帽也都取了下来。
麻利伪装一番之后,他便出了巷弄,推了小厮的推车,快步往那院落走去。
进得院子,当先就是一股更为强烈的味道。薛白强忍了口鼻不适,忙是四下去看。
这院子里压根也就没什么东西,出了对面的那栋破旧小楼外,也就是院落当中停放了的两架车马和几个大号木桶,都是运送泄物所用。
这会儿功夫连同之前那车夫在内的两个伙计正是在忙,却是将来往人车马上的桶壶接了,站在木凳上往那提前装好在车马上的人高的木桶里倒。
薛白瞧了这一眼,眉头就不由皱了起来。若是那泄物都是这般操作着运送出城,怕他可没什么机会暗中潜藏了。
如此看来,还是得要另行险招才行,那就要拿银钱收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