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树努力的让自己的身子撑起一些,这一动却牵动了他身上的伤,我抱着他,都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脊背一硬,多年打打杀杀的经验让我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来,张树的脊骨肯定骨折了。
“这......畜生......闻到艾......艾蒿的......味道就......会发狂......”。
果然。
只是,文辉这么做是为什么?
如今我们身在墓室中,张树是我们这群人里唯一一个对墓室有些了解的人,有张树在,我们逃出生天的机会才大些,他不会仅仅是因为不待见张树就拿我们这些人甚至是他自己的命开玩笑吧?
突然,文辉那邪性的眼神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我下意识的往景文的方向看去,景文被我们捆住了手脚,之前癫狂的样子已经全然不见,此时蜷缩在地上,安静的像是个木偶。
一个大胆的想象在我的心头浮现出来,这一切都是那个家伙捣的鬼,先是大锤的无辜枉死,接下来是云东几个人的惨死,之前又是景文突然袭击张树,眼下文辉又设计了这么个圈套给我们钻,这一切能是巧合吗?
世界上没有巧合,所谓的巧合无疑都是背后人为的原因在作祟。
“来,先别说话了,我扶你过去!”
那畜生虽然暴躁,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再往前来,只是立着骇人的身子在墓门内围来回的撞击着两侧的岩壁,即便如此,岩壁上悬挂着的类似钟乳石一样的东西还是哗啦啦的往下掉,一排排的悬棺也忽悠悠的打着颤。
“八......八斗......我......怕是动不......不了了......”。
一句话,张树说的极为的艰难,听在我的耳朵里,心已经难受的喘不过气来,想到之前因为吴用和李想,我还对张树心存怨愤,就更加的难受。
一瞬间的时间,我竟然想起来我第一次见到张树的情景,那一年我十六岁,第一次去深圳。
晚上,深圳的兄弟做东请大家喝酒,去了一家叫做‘海上花’的酒吧,这家酒吧名字起的很别致,其实却很奔放,是很受深圳人喜爱的所在,并且有很多常客都是老外。
那一夜,外面风雨交加,我坐在角落里,因为酒喝的多,头胀痛的厉害,张树就站在吧台里,双手上下纷飞,动作霎是好看,调酒杯在他的手里如同牵线木偶一样,灵活异常。
彭城不大,虽然有酒吧,却都是小门小户,进去不过是和普通饭店一样,有吃有喝,安几盏射灯,扩音喇叭放的三响,喝的也都是市面上寻常就能见到的啤酒和白酒,并无甚特别。
但海上花明显不同,这里的酒几乎没有一种是我以前见过的,包装上花花绿绿的贴纸,酒瓶子上画着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血脉喷张的、只穿着胸罩的外国女人,光是看,就已经醉的七荤八素了。
张树在吧台里做的叫做调酒,我不大明白,只知道是把各种不同的酒兑在一起,这也能赚钱?
不过,张树的动作是真他妈的好看!
也不记得我当时是不是上了酒劲儿,反正是醉醺醺的就进了吧台,直接把张树调酒台上的瓶瓶罐罐都给砸了,还打了张树两个勾拳。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断片断的厉害,把张树的这茬几乎都忘在了脑后,后来还是大炮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我才知道自己竟然耍酒疯耍到了那种程度。
我这人,从来都是敢作敢为,既然昨天自己砸了人家的场子,那么登门道歉,赔偿损失那是必须为之的。
这次,我是清醒的见到张树的,不得不说,张树不算是很英俊,但是却极为的耐看,狭长的眼睛光亮闪烁,鼻梁高耸,眉毛浓黑,脸型棱角分明,留着当下最时髦的毛寸儿。
右脸颊上贴着一小块医用胶布,让整个人显得有几分憔悴,他穿着一件银灰色的卡其布的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带黑边的衬衫,挨着脖子附近的两粒扣子都敞开着,喉结看的很明显。
我有点尴尬,坐在对面,一时却不知道开口说什么,这让我自己有些诧异,我来深圳前刚刚替黑哥挡灾砍了自己的手指头,面对斧头我半点犹豫也没有,怎么见了这个人就成了孬种了呢!
“咳咳,这位兄弟是专程过来打量我的吗?”
张树把手拢成空拳,放在嘴巴跟前干咳了两声。
我心中一动,之前的尴尬竟然不翼而飞,我也因此,对这个张树有了些莫名的好感。
“昨天晚上,对不住了,砸坏了多少东西,兄弟你说个数儿!”
“哈哈哈哈哈!”
张树没说话,反而看着我哈哈大笑出声,我有些发愣,不明白张树这是唱的哪一出。
“莫说你是五子的朋友,就是个陌生人,我张树也断没有让你赔钱的道理,不过是几个瓶瓶罐罐,兄弟这么做,可就是不把我张树放在眼里了。”
我这才知道,他叫张树。
张树说的轻巧,但我却知道,那些瓶瓶罐罐都不是便宜货,今天一早儿大炮才跟我说过,我昨天砸的酒里,有一瓶什么法国65年拉菲的,一瓶酒能在彭城买一所一百五十平米的大三居。
“那不行,哥们儿义气归义气,大家开门做生意,就该讲生意人的规矩,张哥你尽管说就是。”
我看张树的年纪明显比我大,便自顾自的称呼了一声张哥。
张树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转身,背对着我在吧台上刷刷刷的写起了字,我一声不响的等着,耳边是十分动听的罗大佑的恋曲一九八零。
“喏,接着!”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张树转过身来,递给我一张从笔记本上随便撕下来的白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几排字。
我文化不高,却也知道,张树的这些字写的极为漂亮,更为难得的是,这些字虽然十分的飘逸洒脱,却并不难辨认。
我粗略的一看,不由得蹙眉,这是一张清单,下面的总数看的我牙疼,这两年我攒了不少家当,可若是按照这清单上的数目,陪完之后我也就算是从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