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尺子的边缘比较锋利,余子江的手用力在尺子的边缘往下压,能感觉到一种紧实的疼痛感。
他撑了几十秒,最后手往上一提,原本夹在手掌与桌面之间的尺子“咣当”一声掉到了桌面上。
“苏沙婗脖子上的伤,明明不是线性的啊?”余子江举起那原本压着尺子的手,看着掌心,呢喃了一句。
只见余子江的掌心里有一条被他压得微微泛红的痕迹。
“如果苏沙婗被压在鱼缸上,她脖子上的压痕应该是线性的,可尸体上的痕迹......不是啊?”余子江又自语道。
原来,他是拿尺子锋利的边缘类比鱼缸同样细长的边缘。
他用手用力压着尺子的边缘,实际上是在模仿苏沙婗被按压进鱼缸时的脖子受力情况。
结果是很显而易见的。
尺子的边缘在在余子江的手掌心留下了一条线条形状的红色压痕。
所以以此类推,苏沙婗脖子上的痕迹应该也是线条型的才对。
可是报纸上有关于苏沙婗脖子伤势的描写——它是内窄外宽的形状。给余子江的感觉,更像是......掐痕。
“所以......苏沙婗会不会真的是被人在现场推到河里去的?只是凶手实在太狡猾了,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办法,让他在监控录像上消失。”余子江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想道。
他觉得自己的推理不可思议,可是他寻思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没错——是姚楠出错了。
“杭瑞......他究竟是怎么躲过监控的?”余子江接着撑了撑身子,冥思苦想着。
余子江还不打算把自己这荒唐的推理告诉易衷,至少也得等他找到更多有利证据,更有底气的时候再说。
余子江深深叹了一口气,他重新将这些报纸收拾到了抽屉里,索性暂时抛开杂念,先睡觉休息去了。
第二天,易衷接到了医生打来的电话,韩凡说有事要找她,要易衷务必来警局一趟。
易衷没感怠慢,很快就赶到了韩凡的病房。
“你有什么和我说?”易衷扯了一个凳子坐在了韩凡的病床旁边,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问道。
“我这有一份姚楠的尸检报告,是我好说歹说让法医科的同事带给我的。”韩凡说。
说罢他用眼神瞥了瞥床头柜的抽屉,示意易衷自己把它拿出来。
易衷会了意,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棕色牛皮纸文件夹封好的资料。
“这东西本来是不能往警局外拿的。但你现在在家休息,也拿不到这报告,我就为你铤而走险一次。”韩凡又说。
“谢谢你了。”易衷叹了一口气,将文件里的资料抽了出来。
资料不多,姚楠是一枪毙命的。
自从自己被迫交出调查权,只能回家无所事事地躺尸以后,易衷难受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我还没来得及看上面的内容,你先看着,有什么疑问的你告诉我,我来帮你看看。”韩凡说。
易衷低下头,认真地翻动起了尸检报告。
“枪上是近伤,角度偏向下、偏右。子弹没有打在一枪致命点上,但打破了他的肺。”易衷呢喃道。
“姚楠在中弹以后还保留了一点意识,才能艰难地留下了三个血字。”易衷扶了扶额头,悲伤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角度向上?”韩凡立刻皱紧了眉头。
“文件上有附示意图吗。”他是发现了问题,赶紧问易衷道。
“有。”易衷答应着,将其中一张文件单独拿了出来,放到了韩凡面前。
韩凡探着头,仔细地端详着那文件上的简易示意图。
易衷看不懂这么专业的东西,也不知道这角度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她看到韩凡越发严肃的眉眼,就知道大事不妙。
“怎么了?”她犹犹豫豫地问。
“如果是另外的人开枪,即使距离很近,伤口也应该近乎轴向平行。当然,伤口的角度还会和凶手的身高挂钩。比姚楠高的人近身开枪,伤口会歪斜向下,比他矮的人则会歪斜向上。”韩凡解释道。
“有些厉害的法医,可以通过伤口的方向判断开枪者的身高甚至体型。”
“但再怎么样伤口的倾斜角度都是比较微小的......通过伤口角度推理开枪者身高的过程有些复杂,总得来说——如果让我分析姚楠的伤口,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不可能成立的:姚楠已经有一米八几了,开枪者不可能再比他高出个一个头。”韩凡说罢,倒吸了一口气。
“而且,我们已经有犯罪嫌疑人了,杭瑞,一个比姚楠还要矮几厘米的男人。”
他转头,看到坐在床边的易衷已经是面色铁青。
易衷听到这,呼吸跟着凌乱了起来。她拿着资料的手臂微微颤抖着,疑惑地皱着眉头,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加上这个伤口不只偏下,还往右偏。”韩凡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了许久,才艰难地说出下一句话。
“姚楠是右手持枪——尸体上这样的伤口足以证明,他将手中的枪口倒转了过来,最后自己扣动了扳机。”
“不可能!绝不可能是自杀!姚楠怎么给自己一枪!这报告就是在给我开玩笑!”
韩凡看着易衷阴沉的脸,还以为她下一秒就要破口大骂。
可她安静地低着头,将所有的不满和冲动全都生生压了下去。
“这种伤口可以伪装吗?”易衷沉默了许久,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了好一会,终于开口轻声说道。
“搏斗的时候什么都可能发生......所以角度分析法还是会有很大误差的。”韩凡想了想说。
易衷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她不停翻动着手上的资料,最后“啪”一声将资料连同着文件夹一起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易衷用手捂着额头,韩凡好像听到她微微抽泣了几声。
“他身上一点威逼伤都没有。”易衷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
韩凡点了点头:“他死前没有和别人有搏斗。枪是直接被抵在他胸膛上的,甚至都没有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