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的误会,最后一定都是可以被消除的。但人没了就是没了,这可是什么都没了啊!”
“因为这个误会会彻底毁了一个年轻人的大好前程,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青春等不起这样的误会。”易衷哑声说道。
“可是——”
“你还年轻,所以无法理解一位父亲的心情。等你更大一些,你就明白了。”易衷直接打断了韩凡的话。
“或者你可以问问你父亲同样的问题,我想他会给出一样的答案。”
这就是大多数父母的情感,他们只是压着不说——从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平安、喜乐、别无他求。
如果要有代价,就是命也可以。
“现在姚楠死了,他的死直接一巴掌拍醒了我。汤凌晨再也不会被冤枉了。”易衷又叹了一口气。
“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现在的问题是,我的调查记录都被交接走了,交接任务的同事一定会继续查方圆身上的这块斑痕。再加上我笔记沙婗的引导,难保他们不会重新查到汤凌晨身上去。”易衷皱了皱眉,有些不安起来。
“这样姚楠可是白死了。”易衷懊恼地摇了摇头。
“局长就一定要让你休息吗?你得赶紧把调查权拿回来才行。”韩凡说。
“我做错了事,停职是应该的。局长是在给我面子,所以才说我是带伤休假。”易衷摇了摇头。
“要想马上回去,怕真的是难。”易衷说着,有些沮丧起来。
“看开点吧,你休假也就休二十天。说句难听的——他们的调查进度我想应该没那么快。”韩凡耸了耸肩,安慰易衷来。
“杭瑞他......结婚了吗?”余子江突然问道。
他的话穿插在易衷和姚楠的话题里,显得有些无厘头。
易衷和韩凡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这个突然说话的男孩。
“或者......他有孩子吗?”
“没有,是单身。”易衷很笃定地说道。
她张了张嘴,是懂了余子江在想什么。
“真是奇怪,他明明没有孩子,为什么还是会如此了解这种情感呢?他简直是把人的这种无私的情感玩弄到了极致。”余子江扶了扶下巴说道。
易衷也意识到了,杭瑞的手段有强大的共情能力。
他太懂这种情感了,所以笃定了姚楠会为了汤凌晨选择死亡。
这样对他最有威胁的人就被他解决了。最后一把大火将痕迹烧得一干二净,他就妄想着逃之夭夭。
姚楠对汤凌晨的爱无形帮助了杭瑞一步一步达成了目的。
他利用这份感情,将纯洁的情感玷污成了血腥的罪。
只是杭瑞没有想到,姚楠会留下一本手写笔记来。甚至在鱼缸里找到了苏沙婗的耳环。
“余尔,是不是他的孩子。”韩凡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一个父亲会懂另外一个父亲,所以他相信姚楠会死。
杭瑞至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余尔一个新的未来,一个无忧无虑、再也不会被人欺负的未来。
姚楠和杭瑞是一样的,他用枪抵着自己的胸膛,全然是为了给汤凌晨一个平安的、清白的未来。
这是两个父亲的共情。
易衷愣在韩凡的病床边,突然想起来什么,思绪像一盘倒放的磁带,迅速往后追溯而去。
“我真的很爱鱼儿......”易衷眼神空洞着,悠悠发出声来。
韩凡紧皱起眉头,疑惑地向易衷看去。
“学校里的人都知道,杭瑞养了一缸子的鱼。不仅实验室里有,办公室里也有。他是个很喜欢鱼的人。”余子江解释道。
“怪不得呢,他在实验室里养了这么多鱼,原来是一语双关啊。”易衷抬了抬眼眉。
“我最开始听到他说这句话,还真的以为他只是在说自己很喜欢鱼缸里的鱼。现在看来,他说的鱼儿——其实是余尔。”易衷终于恍然大悟起来。
关于杭瑞,易衷曾经猜测过许多。她甚至猜测过,这样奋不顾身的变态感情,是不是一种畸形的爱情。
易衷在曾经的案子里也遇到过不少的恋孩癖,她怀疑过杭瑞是这种已经心理病态的人。
而现在看来,这是一种深沉得让人窒息的父爱。
他的动机不出于占有,而出于保护。
“杭瑞现在失踪了,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韩凡叹了一口气道。
【所以......余尔家里那双我能穿下的拖鞋,是杭瑞的?】余子江猛然想起了自己从余尔家的鞋柜里拿出的合脚拖鞋。
有个男人常常去余尔的家,如果杭瑞和余尔有这样特殊的关系,那拖鞋就应该是他的吧?
【那余尔冰箱里塞满的东西,也是杭瑞买的吗?】余子江沉思起来。
可是,他又隐隐觉得这样的猜想有很大的问题。
在学校里,余尔和杭瑞只是如同正常师生一样交往,余子江没觉得他们有更特殊的关系了。
加上姚楠死的那天,发疯的杭瑞一直追着余尔不放,这种感觉,就像是要杀了她似的。
而看余尔当时害怕至极的样子,好像并不知道这个人可能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凌乱的线索全都扭成了一块,它们看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实际上互相矛盾着。
“你怎么在发呆?”易衷忽然一下打断了余子江。
“啊?没有......我在思考你刚刚所说的......感情。”余子江说。
“别想了,你离当一个父亲,还有好久好久呢......”韩凡无奈地笑了一声道。
“说的也是,这是你们刑警的事儿。感情这么难的东西,我还不懂......”余子江也尴尬地笑道。
“我先回去了。你们好好聊,我不打扰你们了。”余子江最后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就先回家了。
他轻轻关好了门,一个人埋头在走廊上往前走着。
【这拖鞋应该不是杭瑞的,他与余尔似乎还没熟悉到这种地步,他只是一个隐藏身份的父亲罢了。】余子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