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江的父亲在这栋高耸大楼的四十层工作。他是一个项目的负责人,拥有一层楼办公室的管理权。
办公室里工作着几十名技术人员,余子江的父亲同他们一样,穿着朴素的衬衫外套,带着细框眼镜,一手举着文件,忙碌地穿梭在各个工作台上。
余子江的母亲则是父亲的助手。
余子江到了办公室,便在父亲的办公桌前坐下了。
他将书包随手丢到了地上,然后叹了一口气,疲惫地趴在了桌子上。
余子江用下巴抵着自己的胳膊,母亲则坐在一旁紧张地絮絮叨叨。
她说了什么,其实余子江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是很捧场地点头。
“亲爱的,去帮我把昨天没来得及整理的实验数据整理出来。”父亲看出了余子江有些不耐烦,就找了借口,将母亲打发走了。
“可余子江......”母亲不情愿地想要反驳。
“他挺好,可能只是想要静静。”父亲直接打断了母亲。
“您先去忙吧,我爸需要你帮他的忙。”余子江回头看了母亲一眼道。
“行,你们就想把我打发走。”母亲白了一眼,但她看着余子江确实疲惫,也只好转身离开了。
余子江目送着母亲离开,终于深深喘了一口气,趴在桌子上继续发呆起来。
“你怎么了?要不要去趟医院?”离余子江不远的父亲瞥了一眼趴在桌子上发呆的余子江道。
“啊?为什么要去医院。”余子江抬了抬头。
“你精神状态不太好,是不是被吓到了。”父亲皱了皱眉头道。
“我觉得我有必要在下班以后给你找个心理医生,免得你有什么后遗症。”
“不用了......我只是在想些东西。”余子江摇了摇头。
“凶手挟持的人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害怕的。”余子江示意父亲不要担心自己。
这个男人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忙碌着,手上的文件一刻也没有放下。
他看起来和平常一样,没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但余子江知道,父亲其实真的很担心他的情况。
“你朋友呢?”父亲又问。
“一个人死了,另外两个除了被吓到了以外,没有生命危险。”余子江顿了顿,回答道。
父亲抬了抬头,轻提了嘴角说:“我以为你不会称死者为朋友。”
余子江趴在台面上,缓缓摇了摇头。
“白锐佳怎么说也是我的同学。虽然她蛮横,又欺负了余尔这么久......我承认,我曾经真的很讨厌她,觉得她不讲道理,不可理喻......可是我看到她生前最后的样子,还是觉得惋惜。”余子江说。
“这个悲剧就不应该发生。”余子江叹了一口气。
“没有哪个悲剧是【应该】的。”父亲无奈地笑了笑道。
“但它既然发生了,除了默哀以外,你别无他法。”他说。
“默哀......我该静静地默哀吗......”余子江摇了摇头,小声呢喃了一句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话。
余子江心里实在是乱得很。他睁眼闭眼都是余尔,矛盾的思绪全都搅和在一块。
在白锐佳死之前,余子江还见过她一面。
这个女孩对他说了很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话,所有罪恶的矛头,最终都指向了余尔。
而白锐佳死时,与她见最后一面的人是余尔。
虽然她讲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但并没有人亲眼目击了这整个过程。
往故事里添油加醋,或者刻意掩盖住某些细节,其实是很简单的事。
白锐佳那句“不要相信任何人”,让余子江不由背脊发凉。
在那死亡倒计时三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子江猛得叹了好几口气,回忆起自己去找白锐佳谈话时,这个女孩和自己说过的所有不可思议的故事。
白锐佳曾经说过,这些女孩,都是余尔杀死的。
余子江忽然想到——如何这些计划都出自余尔之手,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车祸呢?这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吗?
为了让自己的谎言变得更可信,余尔极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伤害最爱她的余子江。
【不会吧......余尔她......真的想过要伤害我吗?】余子江愣住了。
他不想再往下想下去,可是这活跃的思维,偏偏要把他往这牛角尖上引。
余子江的呼吸也跟着变得越来越混乱......
【在我出车祸那天,身体里检测出了镇定成分,这种成分和梁楚焕身上的成分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安眠药和麻醉剂的混合体。】余子江低头看着自己腿上,透着红棕颜色的伤痕,陷入了沉思。
【经过我和易衷的一番调查,最终认定那药物是掺和在钢笔墨水里的......化验结果也证实了这个推理。】余子江出奇地安静。
【但......有问题的墨水应该是杭瑞准备的没错,除了老师以外,就没人能提前碰到这些墨水了。如果余尔要实行她的计划......有可能会还一个投药方式。】
“余尔曾经在上课之前碰掉过我的水杯......会不会这里面真的问题?”余子江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如果余尔要伤害余子江,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直接下毒到液体里,根本不需要太多复杂的伪装。
而余尔碰掉余子江水杯,到她捡起水杯这段小小的时间差里,她有足够的机会动手脚。
当余子江知道自己体内有镇定成分的时候,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余尔。
只是当时,余子江只是单纯觉得余尔是个受害者,加上他们关系很好,这念头出现不过几分钟,余子江便打消了他。
【墨水麻醉剂】的猜想被警方的化验室证实以后,余子江就更加对余尔放松警惕了。
恰恰是这样放松的心理,很快就被余尔利用了。
也许余子江曾经摒弃掉的推理,才是正确的。只是在有了更符合自己预期的推理之后,原本的推理,便自然而然地不再被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