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是当年的高中毕业生,考不成大学,才跟着同学一起被分到屯子。
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天然带一种清高,说话做事那叫一个矫情!
老田刚到知青营时,起床洗刷必须得用牙膏洋碱,头发用油梳得锃亮,每隔几天还要再洗一回澡,我们都笑话他,比俺们屯子里的黄花大姑娘还讲究。
当时我们都跟青瓜蛋子似的啥都不懂,一个个年轻气盛、争强好斗,我没少跟着屯子里的年轻人欺负他。
后来我娘病了,村里的老太太让我请神婆,说是黄仙儿上身了。
还是田前进发现我娘是阑什么尾炎,我俩拉着牛车跑了十几里山路,才把我娘拉到县城医院。
那时候谁家都穷得叮当响,他看出我没钱,还把他家里给的钱拿出来,给我娘付了手术费。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从那时候开始我逐渐对他改观!
这人跟人的确不一样,我们也不能强求所有人跟我一样不爱干净,在他的帮助下,我还自学了小学六年级的课程。
我从小时候就没有好好念过书,倒是被老田给带出了小学文凭,从此以后,我俩就好得跟亲哥们儿似的!
那一年冬天来得又冷又早,各家各户早早屯了过冬的吃食,大雪封山很快来了,老支书怕屯子里遭贼,就给村子里的爷们儿都叫来开了个会。
老成一点的猎户组成护林队,在屯子和后山之间巡逻,保护村子的安全。屯里的年轻人就和知青两两一队,轮流在林场小屋看林子。
我和老田被分成一组,很快轮到我俩看林子了。
我还记得,当时雪下得非常大,我和他穿着羊皮袄子,拿着猎枪蹚雪往里走,毛靴走在雪中咯吱作响:
“前进,你走快点,晚上林子里可有野兽。”
费大立扛着猎枪朝后面的青年嚷嚷。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雪地,很快看到前方树林里的一抹暖光,那里就是林场木屋。
“大立,你们怎么才来啊,饭点都过了,我俩把炕给你烧好了。”
换岗的两个年轻人正想走,突然又折返回来,鬼鬼祟祟道:“这两天我听二狗他们说,林子里有动静,你们晚上可得把门杠好,万一被人熊给叼走了可咋整。”
“忙你自己的去吧,你俩少操心,我们还用得着你说。”
费大立气不过,朝三黄的屁股踢了一脚,两个人被冷风吹了那么久,等换岗的年轻人走远,马上就把门杠上,关起门烤火。
“这俩小子就是嘴损了点,心肠还不算坏,还知道给我们添柴火。”
老支书说过,看林场不能早睡,至少得夜里12点以后才能关灯,要不然起不到震慑贼人的目的。
费大立和田前进两个人互相作伴,在热乎乎的木屋里吃着烤地瓜,两个人唠着闲嗑,时间很快过去。
十二点刚过,风神岭又刮起寒风,吹在门板上呼呼作响,就像是孤魂野鬼在哭诉冤情。
他们看了一眼墙上的老式钟表,吹灭蜡烛准备睡觉。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其他动静,窸窣拖拉的声响,仔细分辨,数量还不少。
“你听,好像有人走动的声音。”
费大立从小在屯子里长大,人走动和兽走动的动静完全不一样。
林场只有两个大活人,冷不丁在午夜听到外面的动静,还是有点渗人,他一下子紧张起来。
“大立,你别想太多,可能是野兽出来觅食了。”
“那不能够,野兽不会走得那么急促。”
“食肉动物习惯把猎物一击必杀,不可能用那么杂乱的节奏,我心里一合计,也只有人这样走!”
费大立正说着话,林子里的动静变得更密集了,他趁着蜡烛熄灭,打开门上的猫眼儿,外面一片漆黑。
正当他放下戒心时,突然看到门缝下透出的月光。
费大立这时候才想起来,当天是冬月十六,圆月把雪地照得明晃晃,他俩连灯笼都没有打。
猫眼儿前的漆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这说明外面的东西正往里瞅,得知这一点,费大立吓得赶紧把猫眼盖子合上。
“嘭嘭嘭~~”
两人并不知道木屋外面是谁,想出去请护林队的人也不太现实,这种恐惧压抑的气氛,让人忍不住颤抖。
“谁啊?”
“我们可有枪。”
费大立把猎枪背在肩上,装作生气的样子,想吓吓门外的神秘人,却不曾想敲门声反而更加激烈。
门外的人或许是被费大立惹恼了,抄着并不标准的汉语满是威胁出声:“我们也有枪,你们赶紧出来,要不然我们就闯进去了。”
这一句喊话可把费大立惹恼了,他的枪法毫不逊色老猎人,对着门板就是一枪。
打猎的枪都是土制散弹,一枪能打出一梭子钢珠,门外的黑影没想过费大立真会开枪,被散弹打得嗷嗷叫唤,挣扎着起身逃走。
两个人见猫眼儿里的月光撒下来,就知道这帮人已经逃走了。
蜡烛一点燃,两个人这才看到眼前的惨状:门框里渗出狰狞血迹,猫眼儿的空洞也残留着血迹,在月光下分外渗人。
“这……咱们不会真把人打死吧,说不定是谁给咱俩开玩笑呢!”
田前进看着木门周围的血迹,吓得心神不定。
“放心,这散弹打不死人。”
“你可别贫了,要是把人打死了,咱俩可有麻烦了。”
田前进穿好羊皮袄子,踏着风雪走出去,院子里空无一人。
刚才的一切就像是做梦,直到他看到雪地里的斑点血迹,才确定有人往风神岭深处跑了。
“成,我跟你一块看看,是哪个王八子儿戏弄我俩!”
圆月高悬,雪地里的红痕非常明显,费大立和田前循着血迹一路往风神岭深处走。
天黑路滑,他们丝毫不注意,两个人已经来到风神岭禁地-鬼骨沟。
这个地方叫鬼骨沟,是因为战争年代的故事!
大兴安岭曾经来过一队神秘东瀛兵。
这一支队伍在大兴安岭驻扎了很长时间,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这儿做什么,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底细,曾经有村民被他们抓去做苦力,等再发现这个村民时,他已经是一具冻僵的尸体。
村里的老人都说,他们是东瀛人的探墓队,替东瀛人挖掘地下墓穴,获得里面的金银财宝,可传来传去,也没听说兴安岭的哪个墓被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