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个女算命师就住在北面的一个别墅里,你们应该也都住在里面,朝夕相处这么久,怎么会还不太了解呢?”施方有点不解地问。
张阿姨又往周围看了看,声音压的更低了:“你们不知道,在那个别墅的院子里,还有一个小院,那个女算命师,就住在那个校园里,而我们八个人中,只有王姐才能进那个小院子,她负责送饭和打扫卫生,而我们其余七个人,都只能在那个小院外活动,我这十多年来,只进过那个小院两次,因此,我们平时根本接触不到那个女算命师。
别看我们住在那个别墅里,其实我们和外人一样,平时都接触不到那个女算命师的。”
听到这些,施方感到很意外。
“这个女算命师是怎么把你招来的呢?她为什么非得到咱们哪里去招人呢?咱们那里离这里可有几千里远呢”。
这也是一个让施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张阿姨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想了十多年了,都没有想清楚,说实话,招我们来的,并不是那个女算命师,而是那个王姐,我们其余七个人,都是她招来的,而且招来的时间都差不多,大概十多年了。
那一年,忽然有个中年妇女,来到咱们那个小城中,说要招刺绣的高手,你也知道,咱们那里是著名的刺绣之乡,去咱们那里招刺绣工人的,其实也不少,但那个中年妇女开出的工资却奇高,是其他招工者出价的五倍,五倍啊,听到这种价格,所有的绣工都几乎要激动疯了。
但那个中年妇女第一关考试就非常严,要绣工在铜钱大小的绢布上,秀出一直纤毫毕现的翠鸟来,而且翠鸟身上的颜色,有十多种之多,每根丝线,比头发根还要细很多,几百绣工报名,能过这第一关的,也就是八个人,当然,我是其中之一。
没十多年的功夫,绝对做不到这些,当然,这不仅需要时间去磨练,还需要天分,我远房的一个姐姐,比我大五六岁,学刺绣也比我早四五年,但这第一关她就没过;
过完这一关,还有一关,就是在一块绸布上绣一条龙。
那块绸布很厚,但针不能穿透绸布,只能在最上面的表层绣,那个负责招人的中年妇女,会把那块厚绸布裹在她的胳膊上,然后伸出胳膊,让我们在裹在她胳膊上的绸布上绣,要是谁不小心穿透了绸布,就会扎到她的胳膊,那么也就会被淘汰掉了。
这种考试的方法,会使人更加紧张,而一紧张,呼吸就会加快,手就会发抖,这就更容易出错了。结果那七个人在绣的时候,都扎了那女人的胳膊,就我一个顺利通过了,不但在绣的时候,没扎到她的胳膊,龙还绣的非常漂亮,所以只有我一人顺利过关。
那时,我婚姻不顺利,刚离完婚,和父母也整天吵架,正巴不得赶紧离开家呢,没想到正好有这么一次机会,而且还能挣大钱,真是求之不得啊,不瞒你说,我这人很爱钱,只要能挣到钱,我就高兴,在来这里之前,我以为是要进刺绣厂,但没想到,竟然是来这里伺候人,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摸过绣针。刺绣的技艺,慢慢也荒废了。
而那个负责招我们来的中年妇女,就是王姐,更奇怪的是,我问了一下,另外七个人,也全都是绣工,而且都是经过相同的考试,才来到这里的。
但招我们这些最优秀的绣工来,不是来绣东西,而是做佣人,这也真够奇怪的,不过对我来说,却是好事,因为刺绣这个活,实在是太累了,来到这里后,每个月的工资果然是一般绣工的五倍,有时比这还要多,而且活非常清闲,也就是打扫卫生,买菜做饭之类的杂活,那个女算命师根本不管我们,王姐对我们也很宽松,所以在这个偏远小镇的日子,对我们来说,是非常舒适的,拿着高薪,生活却很悠闲,我们的吃住条件也都很好,每人一个房间。”
张阿姨的这番话,让施方也觉得很诧异。此时,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吃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好了,现在人越来越多,我也该回去了,等有机会咱们再聊吧”,张阿姨随后便离开了。在之后的一两天里,施方没有再去那个饭馆见张阿姨,因为听张阿姨说完这些后,他就更想弄清楚这个女算命师究竟什么来历,看来张阿姨虽然和女算命师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但对女算命师仍然所知甚少。
于是,施方决定改变调查方向——他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在那个小镇唯一的公园里,接触了几位老年人,那些老年人都比较喜欢聊天,通过和那些老人聊天,施方对女算命师,有了更多的了解。
原来女算命师其实已经四十多岁了,只是看起来还像是二十多岁而已,她在大概四岁的时候,被这个小镇上的一对夫妇收养了,她从小就性格孤僻,不和任何人交往,而且只上了一年学,就再也不去学校了,因此她并不识字。
但无论是从气质,还是从谈吐上,施方完全没觉得那个女算命师是个文盲。
因为没有上学,所以她结婚比较早,第一次结婚时,只有十八九岁,但结婚不到两年,丈夫就死了;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她一连嫁了四个男人,让人吃惊的是,这些男人中,大都又老又丑,但女算命师都很甘心情愿,好像只要有男人愿意娶她,她就没有任何意见,但这四个男人,在娶女算命师的一两年后,都相继死去,而且每个人都是死于不同的疾病。
后来人们才发现,在女算命师嫁给这些男人前,这些男人都有病,也就是说,这个女算命师嫁的人,都是病人,并且病的还都不轻。但不管怎么说,连克五夫,女算命师的父母,也在这几年内,先后忧郁而死,这个女人成了这一带有名的 “丧门星”。
不过因为这个女算命师有一项特殊的本领——能深入没有人烟的荒漠中,捉到那种微型的野生骆驼,这让女算命师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豪,更加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她的算命的本领,准确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就更让她声名大噪了,也成了当地最神秘、最有名的人物,关于她的种种传说,也层出不穷。
但除了这些云山雾罩的传说外,关于这个女人更多的情况,却没人知道。经过这一番的了解后,施方反而觉得那个女算命师更加神秘了。
一天夜里,施方躺在宾馆的床上发呆,忽然看到在宾馆的墙上,挂着一幅刺绣,而且是一条龙的刺绣,要是在平时,施方不会太在意房间里的这些饰品,但忽然想到张阿姨说的——她被招到小镇上来时,就被要求在绸缎上绣一条龙,为什么这个宾馆里的墙上,也挂这种刺绣品呢?
这让施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连忙看了看时间,才刚夜里八点钟左右,便连忙下床,踱着步子来到了宾馆的院子里。
这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宾馆,是个两层小楼,大概有几十个房间,但住进来的人却非常少,显着冷冷清清的。前台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正在低头绣着一个什么东西,当施方从她面前经过时,她连头都没抬。
施方走到昏暗的院子里,一阵凉风吹过,让施方打了个冷战,他连忙裹紧了衣服,不知为什么,施方有一种特别的萧瑟感。
宾馆院门口有一个值班室,而值班的,是个看起来足足有七十多岁的老头,好像吃住都在那个小屋里。
施方走过去,从窗户上看了看,发现那个看门老头,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一本古装书,没想到看门老头还这么有文化,施方心中一动,忽然觉得长夜无聊,不如找这个老头聊聊天,也许能有收获。
便连忙敲了敲门,很快,门吱呀一下打开了,看门老头看了看施方问:“有什么事吗?”
“嗯,也没什么事情,我是在这个宾馆住的客人,夜里无聊,想找您老人家聊聊天,不知您有没有时间?”施方态度恭敬地说。
“欢迎,欢迎,现在很少有人主动找我这个老头子聊天了,请进,请进,只是我这个小屋比较窄小,你凑活一下,坐在这里吧”,看门老头热情地把施方让进来,并拉了把椅子让施方坐,在坐下来的时候,施方发现在那把椅子的椅背上,居然也镶嵌着一副刺绣,而且绣的图案,同样是一条龙。
“老人家,我发现这个宾馆里,好像每个房间里都有一副刺绣,而在其他地方的宾馆里,我还从来没见过挂刺绣的,而且好像连你的椅背上,好像也有这样一副刺绣,这是怎么回事呢?”
看门老头倒了杯茶,递给了施方,然后坐下身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唉,一听你这个问题,我心里就酸酸的,为什么呢?因为在过去的上千年里,很多皇帝的龙袍,都是出自我们这里,你别看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从古至今,却以绣工闻名,尤其是特供皇帝的龙袍,可这个行业,在最近几十年内,慢慢地就衰落了,虽然刺绣之风犹存,但再也没了原来的辉煌,最优秀的刺绣技法,也慢慢凋零了,真是悲哉、哀哉”,老头说道这里,闭眼摇头,一脸的痛苦和惋惜。
施方吃了一惊:”哦?你们这里特供龙袍?这个我倒还从没听说过,好像精于绣者,是江南一带,从没听说过你们这里特供龙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