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还没有起床,李大发就堵着门口喊我们起床,我睡眼惺忪的请他进来,问什么事这么急。
李大发举着电话高兴的说道:“你不是让我找长着‘阴阳眼’的人吗?我已经找到了!”
好家伙,这商人办事效率就是不一样,花钱花到位了,什么消息都打听得到。我的睡意顿时也没了,忙问是哪里人。
李大发笑道:“不远不远,就在县城王家庄。咱们赶紧吃饭,一会就去看看。”
就这样,我们不到上午十点便来到了王家庄。这是个不大的山村,拢共就两百多户人家,分布在山沟中。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知情人,走了十几分钟,才到了一户破烂的民房前。
知情人上前拍门喊道:“王老柱,王老柱,在家吗?”
连着喊了十几声,里面传来一声死气沉沉的答应声:“哦,来了。”
破烂的木门随即被人拉开一条小缝,我们推门而进,只见不大的小院,东北角杂乱的放着一些锄头、铁锹、耙子等农活用具,旁边一个大石磨盘子,许是很久没有动过了,飘满了树叶子。
院子的正当间放着口水缸,也没有盖缸盖,任凭树叶子飘在水面上,院里没有一个活物,十分安静。
正屋的门口斜依着门槛坐了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正卷着土烟,看到我们进院,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问道:“刘会计,这是乡里来扶贫了吗?”
知情人是本村的会计,姓刘,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什么扶贫?上次给你扶的十几只鸡,不到半年就被你吃了精光,今年没了!家来客了,你不让个座?”
那老头抬着眼皮子,朝院中努了努嘴,说:“坐吧,就这院里将就着坐吧。”
刘会计当时有些生气:“嘿,王老柱你说你,你这院里有坐的地方吗……”
我忙拦下刘会计的话头,看到地上有块方石,索性一屁股坐了下去,把带来的礼品摆在了前面,笑道:“老哥,我们是市里来的,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老头的目光一直定在礼品上,末了才砸巴嘴说:“问吧。”
我笑道:“听说咱家里有人长着‘阴阳眼’?实不相瞒,我们遇到了点事,想找他帮点忙。”
老头的脸色当即沉了一下,拿眼看着我也不说话,只顾着低头抽闷烟。
我心知还是东西没有活动到位,便向李大发使了个眼色。这家伙最擅长处理这种事了,当即从兜里掏出一沓子红票子,数也没数便塞给老人。
老头虽然家贫如洗,但猛的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钱,也不知道是吓得不敢要还是突然转了性,竟推让起来。
我忙上前帮忙劝着:“收下吧,收下吧,这来的急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点心意只当时孝敬你老人家的。”
老头这才一脸难色的把钱揣进兜里,砸巴着嘴说道:“你们呀,来晚了,人已经不在了。”
我大吃一惊:“不在了?您的意思是说人……”
老头点点头说:“53年那会就被政府枪毙了。”
我更加吃惊老头说的年份,果然是我们要找的主儿!于是我忙压下心中的喜悦,问道:“您那位家人应该叫‘王善喜’吧?”
老人面露惊色,迟疑了下,问道:“你认识他?”
我摇摇头说:“我哪里认识他啊,就是在老报纸上看到这名字,猜着应该是他,老人家你就讲讲他的事吧。”
老头把土烟在脚底疵灭,说道:“这事啊,说来话长了,这人是我的一个本家兄弟……”
原来,这老头叫王柱子,是王善喜的本家兄弟,比王善喜要小十岁。他说王善喜这人呐,命苦了一辈子,临了还犯了事被政府枪毙,也算是没有善终。
王善喜,1923年出生,父母是近亲结婚,生他那年,母亲因为难产去世,父亲是个老农民,正赶上那年头世道不太平,躲在山里生活了十几年。
后来他家从山上下来后,和野人一样,尤其是这王善喜连话都说不清楚,再加上近亲结婚所产之子,脑袋也不太灵光,从小到大父亲也不怎么管,就任由这王善喜在外讨饭过日子。
到了1947年,世道接近太平,王善喜在外讨了几年的饭终于回到了这个山村。但这家伙回到村子后,也没回家,一直在街上转悠,逢人就说这山子要遭难了,让村民们都赶紧走。
村民们哪里信他的话啊,都说王善喜是疯子,疯人疯语,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连鬼子都不愿意来,能遭什么难?
谁知那年,国民党战略进攻的重点恰恰是陕甘宁边区,当年秋天,一队国民党从村子边路过,因为他们打了败仗,几天没有吃喝,就进村子烧杀抢夺,一夜之间把村子里的牲畜抢走了大半,杀了几十口子。
王善喜的预言成真,活下来的那些村民却不依他了,非说国民党是他招来的,要不他一个傻小子怎么能未卜先知?
王善喜不得已之下才说自己长了双能看到鬼魂的眼睛,这些年流浪在外,遇到了一个有缘的大师,说他是天生灵体,不能浪费了这双眼睛,于是教他了一些道家之术。
他说他回村后,看到很多的鬼魂往村里跑,于是他暗中留意拘了一只野鬼问话,才知道这个村子要死很多人,这些孤魂野鬼是过来想附个尸体投胎的。
众人这才半信半疑的放了他,但从那之后,就不停的有人过来王善喜去看风水,一看一个准,从来没有走过眼。
王家的日子也就是从这时开始变得太平。后来直到1953年刚过完春节,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帮人,找到了王善喜说一起出去办件大买卖。
临走那天晚上,王善喜特意找到了王柱子,说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把一家老小全托付给了他,撇了点钱便走了。
讲到这里时,王老柱还是一脸无奈:“谁知道他这一走就回不来了。后来还是那年冬天公安局过来送信,说他犯事已经被枪毙了,我们离得又远没法去给他收尸,只好在后山立了个碑。算是我这苦命哥哥的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