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慢慢远离那个高档小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着,这里离市区已经有了一些距离,因此晚上的人并不多。王麻子的情绪稳定了很多,但,张十三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把那个关于刘梦云的秘密告诉他……
就在这个,张十三注意到,天空里郁积了很多云。他立即招呼王麻子跟陈二毛回去,有什么事情到了再说。他们走了一小段路,才遇到了一辆出租车,这次也一样,司机听到他们的目的地之后,有点自认倒霉的叹了一口气。
一路上,都很安静。雨也就在这个时候,落了下来。雨点打在车顶的声音很大,似乎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下来一样。张十三竟然在这种声音里,听到了某种不知来自何处的愤怒。他不由得觉得,可能是自己真的太累了。于是便索性闭上了眼睛,开始打盹。
刚闭上眼睛之后没多久,他竟然开始想到了元三,想到自己在四楼,快要因为窒息而死之前,心里的那个闪念……可刚一想到元三,一个熟悉的场景,就从记忆里活了过来。
那是之前他跟元三一起去平宁巷的经过,那个老奶奶,流着血泪告诉他,你们招惹了不得了的东西。再去的时候,却被告知,老太太早就已经离世。甚至在他们第一次到访平宁巷之前……
这种感觉,在之前张十三会觉得恐怖诡异,但是现在看来,似乎跟那只诡异的猫有点类似的感觉。也许他们第一次进入的时间,是老奶奶时间循环中的某一个环节?而第二次的时候,却是现实中真实发生的,或者说当下的正在进行时。
他们每一次遇到诡异事情的时候,时间这个概念总是模糊的,所以,就像他们去是纸人村的路上,一直重复的时间。黑猫早上被掐死中午复活的时间,张十三自己一个人在那个郊外的废弃楼宇间,游荡的时间……
张十三想到这里的时候,瞬间来了精神。他正想开口跟王麻子说这个想法,一睁眼才发现自己还在车上。于是赶忙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好不容易熬到巷子口,司机又一次说:“抱歉,我实在不认识里面怎么走,能麻烦你们自己走进巷子吗?”
王麻子没好气的看了司机一眼,又看了一眼窗外的暴雨,然后没好气的说:“师傅,您看这样合适吗?”
司机似乎对坤西巷十分忌讳,他还试图狡辩什么,这时候张十三直接说:“没事,我们淋雨回去吧,老王我有话要说。”
王麻子看出张十三可能确实想到了什么,也没再跟司机纠缠。几人一起穿过雨幕,往他们所住的地方跑去。还好这个时候的雨,比起一开始的那种滂沱,已经温柔了很多。
幸运的是,三楼的那一家子很沉寂,甚至有点像那里根本没有住人一样。
这时候张十三也没有心思管那么多了,当几人回到住处,张十三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王麻子。王麻子听得十分认真,甚至都没顾得上去仔细擦拭自己头发上的水滴。
等张十三说完,王麻子说:“你的意思是,问题出在时间上。”
张十三点点头,但是他暂时没有林东那种强逻辑性的总结,只能把自己想到的先告诉麻子和二毛,让他们一起帮自己的分析。
“我觉得,与其说问题出在了‘时间’上,不如说是,嗯……”陈二毛一边说着,似乎也还在思考着,他略微一顿结接着说:“出在时间和空间一起。”
在陈二毛说话的过程里,王麻子一直十分认真的看着他,等他话音刚落,就立马开口:“或许就是一种错位,假如A是时间轴,那么A空间应该是顺应这个时间轴的发展而发展的。而也许还有B时间轴,C时间轴什么的,这是那些牛X科学家的事情。而我要说的是,我们可能就是在A时间轴的线上,而不知道怎么的,去到了,B或者C时间轴。”
“这解释不通啊,这不就是‘平行宇宙’的概念吗?那为什么我们没有遇到我们自己?A世界的张十三去了B世界,没有遇到B世界的张十三?也许没有遇到吧,那么到底哪个才是张十三?”陈二毛对王麻子的理论提出了质疑。
而这时候的张十三觉得自己后背发凉,B世界的张十三……是不是就是他在那个视频里看到,安装监控的自己?
张十三这时候,终于把自己之前隐瞒的这个点坦白了出来,他说:“对不起,之前有个细节我一直没好意思说,其实在之前我们莫名其妙拿到的那个U盘的视频里,我看到了很多东西……包括我自己……”
“你说什么?”陈二毛一脸的震惊。
而这时候,王麻子则紧紧地抿着他那薄薄的嘴唇,用一种十分锐利的目光盯着张十三,有一个瞬间,张十三甚至在这种眼神里感觉到了,一种类似于林东的压迫感。一时间竟然有点哑然……
这让他觉得十分自惭形秽。他甚至不敢去看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眼睛,只能默默的盯着自己的鞋面。沉默着等待他们的反应。
他听到王麻子做了一个深呼吸,接着就听到他的声音:“为什么?”
他虽然只说了三个字,但是却让张十三更加难堪。张十三咬了咬牙,慢慢抬起头来,还是决定要面对自己的问题,于是强着自己的羞愧,看着王麻子和陈二毛,说:“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不该隐瞒这个细节。但是当时真的很怕,我知道这样说很傻X,可我真怕了,我怕被你们当做是异类……”
沉默。
陈二毛和王麻子都沉默着。张十三不再辩解什么,因为这就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没有信任这两个真的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是他自己的内心狭隘,也许是自己太害怕了,但他们二人一路走来,并没有向自己隐藏过什么,这样一对比,显得自己更加渺小愚蠢。
张十三在这种自责和愧疚中,等待着来自朋友的原谅。
王麻子开口了:“老张,说真的。信任这个东西,很宝贵。特别在我们现在这种情况下。说实话,我挺瞧不起你的。”
张十三闻言点点头,他此时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陈二毛这次也没有站出来充当和事老的角色,而只是默默的,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张十三。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再次向他们二人诚恳的道歉之后,把之前自己在U盘里看到的视频内容讲了一遍,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的隐瞒,包括把“自己”在客厅里安装监控的细节,也一字不差的讲了出来。
整个讲述的过程里,王麻子和陈二毛两个人一直都没有插嘴,而是静静地等他讲完。他一直都不敢去直视他们的眼睛,因为他十分害怕自己的眼神与他们交汇的时候,露出那种深刻的后悔和惭愧。他无法面对眼前两个坦诚的朋友。因为自己的自私,因为自己的隐瞒。
王麻子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就是因为你在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玩意里,看到了自己,于是就对我们隐瞒?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我,只是害怕你们……”
没等张十三解释,王麻子直接打断了他:“我们是TMD的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你知道我究竟为什么生气吗?”
张十三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老张我告诉你,我们经历的这一切。谁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但是,至少我觉得,我们之间是朋友、你却擅自替我们决定了,我们要怀疑你,把你当异类?那么请问你,我们是什么?”
听到王麻子这话,张十三瞬间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面对自己的朋友,而且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朋友。他却妄自怀疑,或者说,他首先就没有相信王麻子和陈二毛。而原因却只是一个连真假都无法确定的东西……也许是真的,或许不是。但这并不重要,因为他们之间的信任是真实的。
于是张十三鼓起了勇气,深吸了一口气说:“对不起,是我的问题。虽然对不起已经说了很多次,但是老王,我的确傻B!因为一个不能确定真假的东西,就擅自猜测你们,而且,我们之间的信任是真实的,但我却视而不见。”
陈二毛这个时候,轻轻拍了拍张十三的肩膀。但没说话,也许他还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因为这是这么久以来,他们之间第一次出现信任危机。一旦这种信任危机出现,那么就代表着会滋生出更多的怀疑。这的确是在这种局面下,是很可怕的情况。
张十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王麻子,想看看他的反应。但是王麻子的脸上,有一丝木然。这让张十三感到一阵心惊,他不敢想像他们之间开始各自为战的那种孤独感。他内心渴望被原谅,但也深知自己这种行为,多少有一点卑鄙。单纯的自私,多少有点牵强。因为他之前有很多机会坦白,而不是到这个不得不说的情形。
“睡觉吧。”王麻子只是简单的说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几人各自洗漱之后默默躺下,张十三的脑海里还在不断重复着这几天发生的切。太多的信息交织在一起,那种神经衰弱的感觉再次袭来。这一刻,他感觉到了清晰的痛苦。
屋里的氛围有种带着情绪的压抑,张十三深知这就是自己的问题。可却没有办法面对解决,这种压抑不同于之前面对那些恐怖陌生的东西,而是源于自己的隐瞒……
就在张十三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却莫名听到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来自门的方向。张十三有点害怕,于是他又仔细分辨了一下声音,这个夜晚很安静,可他却一点都听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本来他打算直接无视继续睡觉,但那声音就像是直接钻进了他的脑海里。让张十三觉得十分紧张。直觉告诉他,这个声音不正常!
于是,他轻轻的推了推一旁的王麻子,一开始的时候,王麻子似乎没有醒。于是他又加大了一点力度。
被从熟睡中强行唤醒的王麻子,本来正想发火,好在张十三赶紧示意他,门口有动静。王麻子本来睡眼惺忪,被张十三这么一折腾,也开始仔细去听门口的声音。
“听不清啊?”王麻子小声说。
“我知道,但是确实有动静啊。”
“会不会又是那猫?”
“不知道……”
“去看看?”王麻子最后还是会选择这种比较直接的方式。
“别!都不知道是什么!”
“怎么了?”估计是他们小声说话的声音影响了一旁的陈二毛,他迷迷糊的问道。
“门口有动静,你听!!”张十三小声回答。
陈二毛略微一分辨,小声说:“我觉得有点像,翻书的声音。”
“啥?”王麻子一脸惊讶,“谁会在这个时间,在楼道看书!”
光是想想这个场景就十分诡异,张十三赶紧说:“之前不是没有吗?”
“现在有了啊!走老张,管他是什么,好歹去看看,我们在这干说有屁用!”
说完,王麻子直接起身,直接上厨房拿上菜刀就径直朝门口走去,张十三赶紧跟上,正想阻止的时候,王麻子却直接打开了门!
眼前的一幕,让王麻子和张十三直接愣在了原地,因为整个走廊和楼梯,全是那种白色的纸钱。而随着王麻子猛地一开门,还有不少纸钱直接被带了进来,打着旋儿的飘进了屋里……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
整个走廊几乎都被这种不详的白色覆盖,就像是路过了一整个送葬的队伍……而张十三听到的声音就是,纸钱在地上或被若有似无的晚风吹起来的声音。不远处甚至还点着香和蜡烛,看样子已经点燃了一会儿了。看上去就像是在门口祭奠一样。
见张十三一脸震惊和不可思议的样子,陈二毛忍不住也来到门边,定睛一看,他也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些纸钱。
“X!谁干的!”还是王麻子最先反应过来。他十分愤怒的低吼了一句。说完直接冲了出去,一脚踢翻地上的香烛,狠狠踩灭。
等他王麻子怒气冲冲的回到屋里,一旁的张十三赶紧把门关上,深怕纸钱再被风带进来。那种惨白和不祥的感觉真的让一向胆子最大的王麻子都觉得不寒而栗!
门刚刚被张十三关上的那一刻,一声凄厉如同鬼哭的猫叫,直接划破夜空。
“喵!”那声音悠长尖利,里面还透着喑哑。光一声,就让人直接头皮发麻。
王麻子和张十三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几个人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喵!”该死的猫又开始叫了!
张十三觉得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那只阴魂不散的死猫。这是在向自己的挑衅吗?这一声声凄厉的猫叫,让张十三心神不宁,不知道来自什么地方的冲动,让他想立马抓住那只猫,这次不只是掐断脖子,而是直接开膛破肚才好。
一边想,张十三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把那只黑猫的内脏从身体里,直接抠出来的触感……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十分恐惧,但同时还有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愉悦。这种愉悦让张十三又不由得一阵心惊!他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种毫无来由的仇恨感,甚至让他自己感到迷失。
心里这股无名火正无处发泄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一旁的王麻子,此时王麻子的表情也阵阵发狠。
“喵!”猫叫此时就像是挑衅,不断在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猫在哪儿?”王麻子终于忍无可忍。
“你干嘛?”张十三还有一些理智。
“能干嘛?反正这猫不是怎么都能活吗?”王麻子此时有点无所谓。
这句话简直正中张十三的下怀,此时他内心也被这一声声的猫叫搞得十分折磨,正想杀之而后快。王麻子又这么一鼓动,于是张十三感觉自己的热血在翻涌。血直冲进自己的脑袋!
于是张十三和王麻子互相对视了一眼,仿佛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眼神交汇的时候,他们轻轻点点头。然后由王麻子打头阵,一前一后向门口走去。陈二毛此时见状,正想阻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王麻子跟张十三已经打开了门,走进了几乎被纸钱铺满了的楼道。而猫就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端端正正的坐着,此时它的脖子,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着,但是那双绿色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们。眼神里全是怨毒,就在与猫眼神接触的一刹那,张十三觉得自己身体又不听使唤的抖了一下。
他赶紧深吸一口气,慢慢的靠近它。王麻子直接一个箭步跳过去,然后狠狠的把猫按在了地上,刚才在手里都快攥得出汗的菜刀,此时发出了令人心惊的寒光。王麻子想都没想,直接朝着猫最柔软的肚子剖了下去。
这一幕,张十三看了一个满眼,猫的皮肉被划开,里面的内脏也流了一地。张十三不由得皱了皱眉毛。这个画面的冲击力太强了,让他差点没有直接呕吐。而王麻子则像是已经杀红了眼,正想直接把它的内脏抠出来的时候。张十三觉得实在太可怕了,于是赶紧制止。
他抓住王麻子的手,说道:“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停下吧。”
王麻子正微微喘着粗气,张十三借由过道里昏黄的灯光,清晰地看到了王麻子眼睛里的血丝。
“住手吧……”张十三说这个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颤抖。
陈二毛这个时候也直接冲过来,按住王麻子的手,嘴里劝道:“停手吧……”
王麻子微微缓了几秒,然后突然松掉了手里的刀,张十三和陈二毛这个时候感觉自己控制王麻子的力气小了很多,他应该是恢复了。
“怎么办?”陈二毛看着这满眼的血腥狼藉。
“不怎么办。”王麻子深吸了一口气说。
“什么?”张十三这时候有点费解,接连的冲击让他多少有点吃不消。
“就放着,如果林东的推论是正确的,那么,明天这一切都会复原。”王麻子此时的语气十分冷静。
张十三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心里不免深深一惊!原来王麻子是在赌某种可能性!他其实不是因为生气红了眼睛,而是在赌!赌林东那个推论是对的,因为之前他们经历的一切,之所以诡异,就是因为这种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的复原能力!如果说他赌对了,那么!他们的确有了一种新的突破口!想到这里,张十三对王麻子真的有种由衷的佩服。
于是他们三人直接回屋,王麻子洗干净了手。回到床垫上,准备继续睡觉,张十三多了一个心眼,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时间是凌晨3点:4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