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正午最炙热的一段时间过后,已经是下午的三点钟左右,大个子的状态也好了一些,可以进食少许食物,不用再依赖葡糖糖,我们接着便开始继续赶路。
接下来的行程是比较慢的,一来队伍里有老人有女人,马选和许达昌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大个子又受了伤,因此没办法赶路,相对来讲,我和王哥以及鬼魂陈,反而是比较厉害的人物,至少在这支队伍里,恐怕只有我们三人能进行长距离行进。
大约一直走到晚上七点左右,夜已经完全黑下来,跟着我们一起遭罪的骆驼也不堪重负,我们才终于歇下来。
帐篷一共只有两顶,在沙漠里睡觉,也没人脱衣服什么的,倒也不用忌讳,因此大伯、郝教授、杨博士三人挤一个小帐篷。剩下的一个大帐篷,睡着我、王哥、大个子、马选和许达昌,五个大男人在一个帐篷里很挤,不过好在鬼魂陈不愿意跟我们为伍,自己睡在了外面,相比外面夜晚的寒冷与风沙,我倒是宁愿在帐篷里挤一挤。
这原本应该是极为平静的一夜,但我们第二天早上,照例在天刚蒙蒙亮时起身,准备出发时,变故出现了。
这场变故突如其来,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首先发现的是许达昌。
当天,马选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赖起了床,许达昌带上眼镜,顶着鸡窝头,好心去叫他,结果怎么叫都不醒,于是许达昌推了马选一把,但就这一推,我们帐篷里的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原本侧卧的马选,一推之下顿时仰面朝上,而他的脸……他的脸居然是青的。
青白、僵硬、扭曲,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大早就看到这样的情景,谁都无法淡定下来,许达昌顿时发出惊恐的大叫,刺破了沙漠的黎明。
这声大叫,将郝教授和大伯等人都吸引了过来,大伯一把撩开帐篷,就问我:“怎么回事?崽崽,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大伯帮你教训他!”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缓缓摇头,艰难道:“是他。”大伯顺着我的手看去,这才注意到缩在睡袋里的马选。
睡袋只有四个,原本就是按杨博士等人的人头算的,因此没有多余的,我们已经占了人家的骆驼和帐篷,自然不好意思再去分睡袋,因此当晚,有睡袋的只有马选和许达昌,我们其余人晚上都是敞开肚皮睡的,深夜沙漠温度低,冷得没办法时,就互相当抱枕了,一帮大老爷们儿,天天出汗,几天没洗澡,那味道就别提了。
只有马选和许达昌睡的不冷不热,舒舒服服的,可是现在……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郝教授一见这情况顿时就被刺激到了,立刻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谁干的?”没等我们回话,郝教授已经眼眶发红的去探马选的鼻息。
自然是不会有呼吸的。
郝教授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所有人都挤入了这个狭小的帐篷,没人说一句话,片刻后,大伯首先反应过来,开始去检查马选的尸体,紧接着,在马选后脖子的地方,发现了一个伤口。
伤口应该是匕首一类的东西捅出来的,但凶器却不见了,我们找遍了帐篷,也没有找到。
伤口很深,但流出来的血却并不多,因为马选所处的睡袋,几乎没有被血液污染,他的血,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一样。
郝教授一辈子,就收了这两个得意的学生,此刻,马选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他几乎是赤红着眼,目光在我们这帮人身上扫过,苍老的声音嘶哑道:“谁干的,你们谁干的!”
我整个人都混乱了,实在无法想象,在这样一个狭小的帐篷里,马选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被人暗杀了。
我记得,当时睡觉的顺序是这样的。
从左到右,第一个睡的是王哥,紧接着我挨着王哥睡下,而我的旁边……就是马选。
马选的旁边是许达昌,许达昌的旁边,是大个子。
马选就这样死在了我的旁边,我竟然压根儿不知道?
而且,这个帐篷,是三个人的帐篷,强行睡了五个人,十分拥挤,如果其中一个人,曾经在夜间起身什么的,都会造成很大的动静,但我昨晚,除了感到挤,感到冷以外,压根儿就没有听到其它动静。
要想在这样的环境中,无声无息的杀了马选,怎么可能?
通过这个匕首伤,明显可以看出是人为的,但马选与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虽说为人有些傲慢,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毛病,再怎么也罪不至死啊?
是谁杀了他?
为什么杀了他?
怎么杀的?
就在我头脑混乱,想着这一切的时候,许达昌的目光,突然放到了我身上,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我身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声音干哑道:“干什么?”
紧接着,我问许达昌:“你这是什么眼光?怀疑我?”
许达昌眼眶也是红的,道:“咱们这个队伍里,就你跟马选不和,而且,你睡在他旁边。”
“靠!”看着郝教授,甚至杨博士都带着怀疑的眼光,我无法淡定了,怒道:“你他妈的不也睡在他旁边,你怎么不怀疑你自己!”
许达昌张了张嘴,没跟我争辩,看着马选的尸体,反而抹了抹眼泪,情真意切,到显得现在一脸怒气的我,似乎是个没心没肺的。
我噎了一下,看向大伯,道:“你也这么看着我,大伯,我……”
大伯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哪有胆子杀人,让你杀只鸡,都被鸡在手上啄下一块皮,你要是真有杀人的胆子,我们孙家就后继有人了。”
我顿时欲哭无泪,心说您这是在帮我,还是在挤兑我啊。
杨博士眼眶也红红的,但她比较镇定,看向我道:“孙邈,我们并不是说凶手一定是你,这只是一个怀疑,你能不能说一下,昨晚你干了什么?”
她声音依旧比较温柔,我心里却不是滋味,道:“大半夜的,全是男人,我能干什么?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杨博士噎了一下,道:“没有其它的动静?”
我回忆了一下,只能摇头,叹气道:“没有,没有任何感觉,这件事情跟我没关系,不管你们怎么怀疑,这不是我做的,说实话……”我看了看马选的尸体,忍不住叹气道:“这小子性格是有些让人讨厌,但我跟他是半斤八两,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冷血的人,会因为这个理由去杀人?”
杨博士不吭声了。
郝教授神情疲惫,问许达昌,道:“你昨晚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许达昌迟疑了一下,道:“当时没注意,但现在回忆起来,似乎是有一个地方不对劲。”紧接着,许达昌说了不对劲的地方。当时的睡觉环境,是比较挤的,但我们几个都是成年人,不像小孩子睡觉,喜欢动胳膊动腿,因此那种挤,是比较固定的。
但许达昌睡到有一段时间的时候,这种挤就不固定了,他感觉自己被马选挤了一下,因此不得不将身体往后缩。
当时睡的迷迷糊糊,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现在想起来,却有一点不对劲。当时马选挤他,是不是就意味着,马选前面的那个人动了?
我听到这儿,顿时额头青筋暴跳。
什么意思?
矛头又指向我了?
除了大伯,几乎连鬼魂陈都皱着眉头看我。
我简直有种骂娘的冲动,然而就在这时,一路上隐形人一样的王哥突然道:“不可能是他。”
所有人的目光又看向王哥,王哥脸上裹着白布,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听他声音嘶哑道:“晚上比较冷,我一直拿他当抱枕,没放开过。”
靠,怪不得我晚上睡觉觉得呼吸困难。
但是王哥,您真是我的福星啊。
我有了人证,所有人的表情,就立刻变得精彩起来,有些疑惑,有些悲痛,有些皱眉,我的目光缓缓从我的另外两个室友身上扫过。
一个是许达昌,一个是大个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许达昌是个老实人,包括刚才他对我的怀疑,说实话,也并不是无凭无据,而是恰巧某些推测刚好对我不利,也就是说,许达昌并不是在针对我,此刻,他的脸上,也混合着疑惑与心痛的神情。
另一个是大个子,他神情也很疑惑,夹杂着惋惜,而且大个子当时睡在最外面,中间隔着一个许达昌,体力也很虚弱,根本不可能杀人,即便他能杀人,他的动机呢?
他为什么杀马选?
这两个人都不太像凶手,那马选究竟是怎么死的?总不至于是王哥杀死的吧?
这个猜测一冒起来,我突然想到了昨晚的一个细节,这个细节,顿时让我觉得汗毛倒竖,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