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于此虚实之地每日受那大恐怖所侵蚀,不知不觉间身心皆失,不日将亡,欲将此任托付一可靠者。”
我一听,好嘛,敢情是守不住了,要找下家。
“法王啊,你可能没弄清楚情况,我现在要找东西来救命,不是要接什么传承。再说了,我是老圣观一脉的传人,跟你们大日法王系打了几百年,人脑子都打成狗脑子了,也不可能给你接盘。要不你再坚持坚持,等我这边事情做完了,就去找你们大日法王一系的传人,让他们来接你这个老祖宗的盘,正好也学学你那虚实不二的法门。”
大日法王微微一笑,“贫僧所悟虚实不二法门,可与导噩法相结合,引那恐怖之力为己用,却不受其害。”
我却不相信他,“不受其害你还能身心失守,骗鬼呐?”
大日法王解释道:“我悟此法门太晚,身心之失已不可挽回,但也是因为所受侵害,才能以自身为基研测,结中藏净三传密噩两法,悟此间道理。所谓凡噩不净,皆以虚侵实,凡净不噩,皆以实侵虚,实以混消,而虚以乱涨,此乃宇宙之真理也。”
大日法王一系与老圣观斗了几百年,相互之间研究对方的法门也正常,要说他懂导噩法,这事我是相信的,但要说他这个人值得相信,那我是不信的。
当然这跟他是不是大日法王没关系。
问题在于,从打我接触净宝天师这个圈子,但凡跟噩物长期打交道的,基本都透着诡谲异样,个个正常的表面之下,都有种无法形容的疯狂。
就比如说树江道长吧,还是个不懂净宝术的普通人呢,在老圣观里呆久了,就敢天天晚上杀自家主持一遍,然后白天再若无其事地跟复活的主持共事,这特么能是正常心理状态?米国影视剧里的杀人狂大概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这大日法王已经在这个鬼地方这么久了,谁敢保证他还是正常的?他自己都说身心失守要完蛋了。
“法王啊,我这人文化水平不高,你这么云里雾里地说一堆,我也听不懂,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现实里还急着救命呢。”
大日法王哈哈一笑,“你可知明王降魔咒经便是当年中密高僧为对抗净噩校尉之步步紧逼所创的引那大恐怖入人间为战的密法?当年暗龙寺一战,净噩校尉以阵亡三千的代价方得惨胜,虽屠了暗龙寺满门,彻底绝了这一脉传承,却也因此痛定思痛,开始考虑以噩治噩法门?导致净噩校尉灭绝的东都菜人案的种子,早在太宗年间灭暗龙寺就已经种下了。老圣观所传导噩法,其实就是当年净噩校尉夺自暗龙寺的明王降魔咒经所修改的法门。你若不信,可倒念咒经,比起导噩法引大恐怖入人间,哪个更好用。叶蓝,我在此间驻守凡二百余年,为何引你相见,托付此间事,一是因你习了降魔咒经,有这层底子,直接便可接手,二是因你受大恐怖所困而不自知,若不自救,迟早要落得身心失守定步。此间种种,皆是命定之缘。我知你当下面临极大困境,但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以导噩法引其他大恐怖入人间,解了当前困境,那接下来怎么办?你接下来要应对的,是修习导噩法上百年的老圣观正统传人,只靠你这半路听来的,又自己随便改过来的导噩法,怎么能够战而胜之?男儿行事需当机立断,若怕风险而畏缩不前,只能是前后不着,自陷死地亡无日矣。”
这是看我不肯接盘急了,居然咒我马上就会死。
不过,他这话说得也有些道理。
我本来以为石龙王跟石平婵差不多,就算强一些也还在可以应对的范围。
可现在一看,这货的本事远超预料。
能在天空中搞出这么大一盘阵仗,简直就不是人了。
离着泰国这么老远,就逼得我出压箱底的招数,冒着自杀成真的风险来应对,那等真正面对面的时候,我还要靠什么来对付他?
我改良过的导噩法真的能行吗?
这去泰国的决定草率了。
哎,不对,我原本不是打算直接去泰国,是夏爸爸劝我去的。
哎……这里有问题啊。
劝我出泰国的是夏爸爸,给我联系私人飞机的也是夏爸爸,这半道出事最大的嫌疑难道不应该是夏爸爸吗?
他不喜欢夏思雨跟着我,没准儿想借机会除掉我呢!
要不然为什么让金戈跟着我?
大概就是预料到会有这么一遭,安排金戈把夏思雨救回去呢。
金戈肯定有保命的后手。
这最妙的还是这事发生在天空中,神不知鬼不觉,最后他可以一推六二五,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天底下果然没人可以信任。
所有人都在算计我。
我越想越是生气,越想越是恼火,觉得全世界都在跟我做对。
没有一个人真心对我!
MD,既然如此,干脆毁灭这世界好了。
也不用废那工夫了,眼前不就有个什么大恐怖吗?想来是肯定挺厉害的,直接引入人间,搞他一家伙。
全都毁灭吧!
我一抬头,就看到大日法王正笑吟吟地看着我。
这表情分外可亲,这态度分外和蔼。
就想他已经困在这里眼瞅要完蛋了,想是不能骗我的。
“好,那就我跟你学这个法门好了。”
大日法王哈哈大笑,抬手按在我的头顶,长声吟道:“起诸万法皆为噩,将却此间付混沌,一朝得了大自在,方知虚实自为真!啊……”
最后这个啊字,不是吟出来的,是叫出来了。
因为我捅了他一刀。
我宝贝的镇魇刀就在手边呢,看他现在这姿势实在是很合适,一时没忍住,就捅了一下。
“你……为什么!”
看着胸口插着的那光芒烁烁有如神器的镇魇刀,大日法王的微笑维持不住了,满脸皆是惊愕。
他的身体也就在同时无法维持塑像般的庄严,无数混乱的肢节破体而出,密密麻麻的手臂长满全身,每只手臂上都有一只眼睛。
这些眼睛每一颗都全然不同,开合间,或喜或悲或怒或恨,仿佛藏遍了人间种种悲苦离合。
小庙轰然崩塌。
无边的黑暗中,巨大至无法观察到全貌的物是占据了视野的全部。
数量多至无法清数的眼睛开合睁闭,仿佛夜空星河,密布罗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