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脸惨白惨白的,一点人色都没有,偏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直勾勾地隔窗看着我,那叫一个瘆人。
我吓得一哆嗦,差点没当场拔出环首刀捅过去。
好在那白脸及时出声,“叶蓝,祝教授叫你过去。”
我这才想起来,这是祝春晓的一个学生,叫冯晓光,刚刚来实验室见过,脸色当时就是这模样,据说正在准备毕业论文,已经在实验室里泡了半个月了,论文准备得怎么样不知道,这人泡得跟鬼似的。
我把PAD往包里一塞,拎着环首刀就跟他往实验室里走。
冯晓光对我手里形状可疑的长条包袱看了好几眼,最终没忍住问:“你这是什么?可不能随便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带实验室里。”
“傍身吃饭的家伙,不带着不行,祝天,咳,这东西是祝教授送给我的。”
“哦,是净宝镇器用的吧。我一直想跟祝教授学净宝术,可她却说我们都是教了学费来学正经知识的,她不能教我们这些没有科学依据的民间法术。”
“是嘛,你们都是来读大学的,要是学了一身跳大神的本事回去,那爸妈不得去告学校啊。”
“说得可也是,早知道当初就不考大学,直接来找祝教授拜师了。”
冯晓光对不能跟祝春晓学净宝术这事儿怨念挺大,念叨了一路,进门的时候才住了嘴。
研究所的实验室嘛,很高大上的,各种说不上名字的先进仪器,穿着连体防护服的研究员,看起来不像是研究古董的地方,倒像是美国电影里研究病毒的医学实验室,就是那种在开头泄露个病毒搞出危机的地方。
送回来的长生盏和安魂鼎就在个台子上放着,贴了一堆的线头,连着一堆显示屏,屏幕上红蓝绿黄的数据跳个不停,又有典线乱蹦。
场景挺科幻的,不过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看到我进来,祝春晓就把我招呼过去,让我再把那晚做的噩梦讲一遍,又安排两个学生,一人摄像,一人录音。
我一边讲一边观察四周,看到台子上裂成两半的长生盏时,突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儿了。
按照我刚看到的关于净宝的粗浅常识,长生盏是噩物啊,这东西不能乱放,尤其是损坏之后,会有一个噩力释放的阶段,如果不加以处理,释放的噩力会对周边环境产生持续影响,使近距离的物品噩化不说,还会影响周边人的精神。
一些都市传说中被诅咒的古董,往往会导致放置的地方失火倒塌,便是因为在移动过程中造成损伤,噩力持续释放,导致周边物品大量噩化所致。
实验室里的研究者都穿着生化服,能不能防住噩力影响不知道,但那些仪器设施都就那么暴露在噩力影响范围下,肯定会产生噩化的!
我心里不由犯嘀咕,学生们不懂净宝术,看不出这个问题,祝春晓怎么还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还是说我水平不够,看不出人家祝天师的净化方法?
噩梦讲完一遍后,祝春晓又反复询问我细节,比如彭白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啊,宅子设施布局朝向方位啊,条案上的碗碟模样和摆放顺序啊。
本来我以为自己是没注意这些的,本来嘛,当时那么紧张,哪有闲心关注这些有的没的,但祝春晓反复这么一问,我就立刻有了相关记忆,甚至连条案上的雕纹是什么样的都能说得清清楚楚。
唯一说不清的,只有那个救了我一命的舞女。
只记得有这么个舞女,但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别管祝春晓怎么问,我都一概记不起来。
祝春晓连声念叨古怪,又追问几遍后,发觉我确实是一点也想不起来,这才放过我,又把我打发回办公室去休息。
我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个研究用的工具人,完全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可又没人跟我解释,只能揣着一肚子的疑惑不解,老老实实回办公室接着看净宝术的内容。
这一等,就一直等到了半夜,没人从实验室里出来,也没人过来答理我。
我实在是困累得受不了了,便起身出了办公室直奔实验室,准备找祝春晓问问情况,要是她今晚不打算出实验室,那我得找地方歇会儿了,不能这么干靠着了。
办公室和实验室在同一楼层的东西两边,隔着长长的走廊,中间隔着陈列室、多媒体室、准备室、更衣室这一连串的房间。
这个点别人都下班了,走廊里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走在其中,轻微的脚步声都有不绝的细细回响。
走着走着,我突然觉得脚步声不对头,好像不光有我自己的,好像还有个跟着的,离着我非常近,虽然努力想和我的脚步声重叠,但多少还是有些参差,以至于回响显得略乱。
我停下来,蹲身放下环首刀,装做系鞋带,借着眼角余光偷偷往身后瞄了一眼。
身后的走廊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抬腕看了看那块据说可以分辨真实与虚幻的辨真手表,嘀嘀㗳㗳地走得挺溜,没有一点要倒着往回走的意思。
摸了摸放在身边地上的环首刀,稍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把刀拔出来验证情况,系好鞋带就起来接着往前走。
那跟着的脚步声也再次响了起来。
踢沓,踢沓。
我留神听着,仔细分辨。
这声音,不是来自身后,而是来自头顶!
我稳了稳定,握住环首刀柄,猛得抬头。
光亮如镜的天花板里,宛如倒立而行的叶蓝也在同步抬头,眼神正与我撞在一处。
我凝神着天花板里的叶蓝,慢慢将环首刀拔出一截。
倒影中的环首刀锈迹斑斑,未见异常。
左右跳动了两步,又扭了扭脖子,晃了晃头,天花板里的倒影同步动作,也很正常,没有像恐怖电影里那般出现动作不同步,或者是突然做出吓人行为的情况。
我低下头,瞄了手中的环首刀一眼,收刀归鞘,继续往实验室方向走。
来到门口,就听有个声音在里面讲话,很大声的。
“那个碗啊,就是普通造型的,应该是陶制的,外面纹着挺粗的人形图案,具体啊,就是两个人对跪着,一人手里举着个碗,好像在相互敬酒……”
这是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