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类的意识似乎也有着渐渐成形的趋势,而随着人类意识的成形,这台完美的科研机器的工作效率,也就日渐衰退下来。
以一种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速度。
宛如刚刚吃了几顿饱饭,还没有忘记饥饿的感受的饿死鬼一般,习惯了那种可怕的科研速度的人们自然也无法放弃这台完美的科研机器因为出现了自我意识到缘故,而无法继续维持那种可怕的科研效率。
什么?你说他是个人?是个孩子?
别开玩笑了,这明明就是一台,完美的科研机器,没有人能够比这些已然被无止休的大战逼疯了的科研疯子们,更能感受到这台科研机器存在的必要性。
复刻的个体自然也是有的,只是成功率并不是很高,而且效率也没有0623来得明显且直观。
这间研究所有了不能放弃这台完美的科研机器的理由。
良心?人性?只要能够停下这场该死的,似乎永无止境的战争,一切都是可以付出的。
一个实验体而已,只是一个实验体而已。
针对性的药剂配置完毕。
人体实验也已经通过了。
很好,现在,只要将这罐药剂注入这台完美的科研机器体内,这样的话,曾经的那个有着极高效率的科研机器,就又会回到他们的手里,成为他们探索这个世界真理,应用这个世界的真理的最好的工具。
这是不可缺少的。
穿着白大褂的所长提着针管,走到了实验台上。
似乎有些不适应停止了外部大量信息接入的实验体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面前不能识别,也没必要识别的奇怪个体。
所长的手颤抖着。
他的孩子如果还活着的话,大概,也会这么大了吧?
如果,如果他没有在这场该死的战争之中失踪的话。
如果,没有这场该死的战争的话。
如果,能够停下这场该死的战争的话。
但,一切,都只是如果。
这间研究所,需要的只是一个效率足够高的,极为客观的科研工具。
而不是一个有了意识,效率不高的实验体。
所长的手颤抖着,脸上的五官扭曲着,堆叠在了一起。
实验台上的实验体在意识到始终没有外部信息的接入之后,似乎就安静了下来,宛如一个精致的,和人一模一样的人偶一般的,一动不动起来。
“这是一台,比人类更加强大的科研机器,这是一台,科研机器,科研机器,不是人,我是对的,我是对的,哈哈哈哈,我是对的,我是对的,是对的,对的!“
空空如也的注射器跌落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为什么,为什么,咳咳咳,哈哈哈哈!“
所长捂着脸,哭泣着。
“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所长的声音宛如鬼哭一般的,环绕在这间实验室中,久久不能散去。
战争的规模依旧还在扩大。
似乎是已经打出了真火,被怒火与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们裹挟着始终不能达成共识的各个政体,将战争的惨烈程度进一步升级。
今天你攻破了他的一个避难所,将其中的难民屠杀一空,明天,他就会带着一撮那些难民的家人,朋友,亲戚,冲进你的后方,发起同归于尽的可怕攻击。
但更多的,却是一群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失去了所有的朋友,甚至连为之效力的国家也一并被这场战争摧毁,一无所有的,飘荡在这颗星球上的流民。
他们宛如一头头失去了狼群般的孤狼一样,舔着再也不会愈合的伤口,带着身心之中已经压垮了最后一丝理智的痛苦,如幽灵一般的浮现在各个城市之中,让这个世界之中那些自以为能够从这场战争之中获取更多利益的人们一同,感受这场战争所带来的痛苦。
这并不是一场为了和平而展开的战争,这只是一场为了灭绝其他人,保证自身所拥有的资源足够的战争。
而在这场战争之中的牺牲者,也都只不过是一个个集体为了延续集体的存在,所推出来的牺牲品而已。
没有所谓的荣耀,有的只是,继续生存下去的资格,继续面对这个绝望世界的资格而已。
但,即便眼前是注定面对绝望的世界,为了那个能够看到那绝望的结果,每个人依旧都在拼尽全力,争取着那个看到明天的太阳的机会。
哦!对了,我忘了,明天已经看不到太阳了。
氢弹爆炸时对于大气的扰动,以及那大量蘑菇云带上天空之中的灰尘,已经足以遮蔽太阳的存在了。
这么一想想,呵呵,前途无望。
所长看着一旁慢慢的开启的大门,他明白,时间到了。
作为秘密研究所的所长,他每年只有一次,和家人通话的机会。
当然,也只有在每年的这个时候,这家研究所中才会有那么十五分钟的时间,用于所长和他家人的交流。
走进了那间特殊的屋子里,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个不大的桌子,上面摆着一部老式座机。
隔离了所有除了这部老式座机之外的电子设备的特殊房间,除了这部有线的老式座机之外,任何的电信号都无法被传出去。
前年的今天,所长得到了他孩子的死讯。
去年的今天,所长收到了他的家人全部都被送进了核心城市之中的避难所的消息。
而今年呢?
所长鼓起勇气,向那部老式座机伸出了手。
但是在触碰到的那一刻,所有的勇气,都随着那一幕幕过往的阴影,烟消云散。
忘记了爸爸身影与样子的孩子一个人离家出走,然后被战争的余波,轻而易举的夺走了那年轻的生命。
所长不知道他的孩子是什么时候死去的,但所长知道,他的孩子死得很惨。
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而所长本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才是。
但当这种残酷降临到了自己家人的身上,所长却又像那些普通人一样的,无法接受。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人那么多,为什么,这些悲剧偏偏降临到了我的孩子身上?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多无意义的为什么,有的只是血淋淋,制造出了更多伤痛的现实而已。
呆立了一会之后,所长颓然的将手放到了听筒之上,拿起了听筒。
一阵嘟嘟声过去后,苍老的声音从听筒之中传来。
“谁?“
略带紧张的苍老声音之中带着一丝紧迫与期待感。
“是我,妈。“
所长的声音强装着镇定。
但是却依旧免不了有着那么一丝丝的颤抖感。
听筒的对面沉默了片刻。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苍老的声音似乎并没有什么多说的意思,而是直接了当的询问着一个所长无法保证,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所长用力的捏住了听筒。
“快了,妈,快了。“
所长的声音显得有些不平静。
看了一眼所剩无几的倒计时,所长的视线有些模糊。
“快了?行,不回来也是一件好事。挂了吧,我们都知道你忙。“
抱怨之中又带着那种极为贴心的体谅,这反而让所长更加内疚了。
嘟嘟的忙音响起,所长将听筒放回了座机之上。
一个大男人无声的瘫在了地上,无声的颤抖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片刻之后,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的所长从房间之中走了出来。
两边袖口上的湿润尽管并不显眼,但依旧被门口不远处执勤的士兵所注意到了。
“队长,你看!“
士兵悄悄的和他的队长打着小报告。
“嗯,你去查一下监控录像,然后我去和他交涉一下。“
即便再怎么微小的异常,这些尽忠职守的士兵也会一直彻查到底。
这就是这些士兵们存在于此的职责,同样,也是为了守护那个可能存在的翻盘的底牌。
毕竟,科研这种东西,谁又说的准呢?万一哪个研究所,甚至哪个实验室里就突然灵感大爆发,研究出了跨越时代的技术呢?
这都是有可能的,更何况,这间有着那台科研机器存在的研究所已经确实的拿出了大量值得注意的科研成果,这种程度的安保,还是值得的。
自然,什么异常都没有检查出来的士兵们除了浪费了不少时间之外,就并没有什么收获了。
天空之中,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对抗的导弹防御体系发挥出了极为重要的作用,至少,所长所在的城市,还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破坏。
如果能够离开位于地下数百米的研究所,回到地面上的话,那么,大概就能够看到不断划过天空的流星雨与一朵朵绽放出恐怖能量的烟花吧?
但很可惜,在这场战争没有结束之前,所长,以及这间研究所之中所有的人,都无法离开这间研究所。
无论,是生,还是死。
即便是战争结束之后,也未必会有离开这间研究所的机会。
所长思索着现在的形式,不知不觉的,来到了这间研究所目前的核心所在的地方。
被大量仪器与线材包裹的瘦弱身影宛如被大量枷锁禁锢的可怜人,厚重的仪器之上不断闪烁着的大量指示灯令所长的双眼感到了稍许的不适。
“所长!今天也一切正常,所有的参数都在标准范围之内。“
似乎是为了避讳什么,所有人都不想主动去提及那个被大量仪器与线材包裹的瘦弱身影。
“正常?呵呵,这算什么,正常啊!“
所长低声的嘲讽了一句,随后查看了一下几个研究员记录下来的数据。
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一切可以被仪器监控的参数,都很正常。
所长点了点头。
“看起来状况还算稳定,辛苦你们了。“
所长敷衍的说了一句,随后准备转身离开。
本来就是无意之间闲逛到这里的,所长也没有一直在这里待下去的意思,毕竟,瞅着心烦。
“对了,所长,关于那件事,申请的结果怎么样了?“
一个研究员主动的询问着,眼中带着一丝期待之色。
他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好内疚的,毕竟,只不过是一个用来试验的实验体而已。
为了伟大的科技进步,而付出一切,那是这个实验体将最值得自豪的事情,而这个实验体也将获得永载史册的机会,成为之后无数被老师逼着学习,考核的知识点之一。
至于这个实验体到底是怎么想的,嗯,有必要去探究吗?
人类很少去探究实验台上绑着的动物到底在思考着些什么,除非,那是他们的研究课题。
“那个?将人类与超算链接的那个设想?你知道的,我们不能放弃这个珍贵的实验体,一点都不能放弃。“
所长强调着。
“但我们还有那些并不成功的实验体,不是吗?那些实验体不应该被浪费。“
研究员似乎已经有了些什么想法,对着一旁的其他研究员招了招手。
“所长,请看。“
ppt做的很烂,但还是能够勉强看出这些研究员的思路。
所长沉默的翻看着,随后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所长似乎做出了决定。
“嗯,你们一会出个人,跟我去会议室,开会探究一下。“
所长一边对一些教授下达开会通知,一边对着这些研究员嘱咐着。
随后,所长向着会议室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所长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妥,随后对着这些研究员又来了一句。
“算了,你们找几个人代一下这里的监控任务,然后一起去会议室开会,在三号大会议室。“
所长说完之后,走向了那个会议室。
“轰!“
突然之间,研究所内部的大量警报声响起,剧烈的震颤从地面一直传导到了研究所内部。
所长扶住了一旁的隔离墙,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奇怪,导弹防御体系出了什么问题?正常情况下,应该没有导弹能够突破到这里啊!
而且,这里又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又不会承受那种最为严峻的战略打击。
剧烈的震颤感令所长始终不能恢复自身的平衡感,某种恶心感令所长感到十分难受。
震颤感始终在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