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一家路边的烧烤摊。
叶翊辉脸上带着几分疲倦，一身便服，坐在那里东张西望。
他在等钟离琰。
见到了约定的时间人还没来，
他拿出刚买的罐装黑咖啡灌了几口，让自己尽可能的保持清醒。
要不然就这么干坐着等，叶翊辉担心自己可能会直接给睡着了。
为了保证民众能过一个安稳祥和的新年，各个派出所都昼夜奋战。
休息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奢望。
有时候连轴工作了十多个小时，刚换了班想着睡一会。
但一个紧急警情的到来，就只能立刻从还没暖热的被窝里起来，投入新的战斗。
没办法，比起海量的警情，他们的人实在是不够。
谁都恨不得能把自己掰开来分成好几个用。
尤其是今年虽然各地都禁制烟花爆竹的燃放，但还是有人在偷偷的放。
有的孩子不小心燃放爆竹被炸伤，或者有人把爆竹扔到井里被连井盖带人被掀飞。
这种报道年年报，年年却还有，真是让人操碎了心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今年很多不法分子打起了法规的主意，贩卖起了无声无息的冷焰火。
先不说这玩意也属于烟火，燃放同样算是违规。
关键的是很多生产厂家压根就是为了赚一波过年的钱，根本没有想关的资质。
生产出来的东西具有很大的危险性。
尤其是那些用钢丝棉当做烟花生产更是危险十足。
钢丝棉燃放时，其火花的温度极高，能达到2000度以上！
什么东西能抗的住2000度的高温？
加上大多数人都喜欢甩着玩，
这样其覆盖的范围往往要比一般的鞭炮还大，还要危险。
过年期间他们就接到了不少警情，都是因为玩这种东西导致的。
轻的，是烫到了自己，或者波及到了周围围观的人。
重一点的烫伤面积过大，甚至都需要住院治疗。
还有一些地方要不是火警到的迅速，甚至都快自己家都快烧没了，
所以这个年不光他们派出所，辖区的火警也是异常的忙碌。
像他今天能来这里，还是因为他连轴工作了七天，
所长下令强制让他休息六个小时才有的时间。
又等了一会儿，看人还没来，叶翊辉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距离约定的十二点半，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了。
叶翊辉心下有几分焦躁。
等人不怕，就怕最后人没来，浪费了时间白等！
关于盗窃案，他也有些着急。
因为距离钟离琰给他打电话，这都是过去了快一周了。
双方一直因为彼此的时间问题没能碰面。
往往是他有空，人家在忙，再不就是人家空他在忙，总是没能碰上面。
一直是拖到今天，年过完了，大家这才是终于凑出一个时间来。
希望别又因为什么突发时间没法碰面。
在这么拖下去，他到哪里再去找能绕过王建旋也可能成为刑警的机会？
省厅重视的案子，又恰好在他工作的城市，多少年也未必又一次。
时间一点点过去。
烧烤店老板从开始的笑脸，渐渐变味冷漠和厌烦。
就在叶翊辉快要睡着时，钟离琰的身影终于是出现在了远处的黑暗中。
此时时间已经是指向了凌晨三点。
等了这么久才来，期间连个电话信息都没有，叶翊辉心里的火气很旺。
可一看到钟离琰脸上的同样带着深深的倦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大家谁都不容易，何苦说那些难听的话呢？
说了又能怎样，又有什么意义？
何况人都来了，没必要弄些不快，赶紧干正事要紧。
“在这边！”
叶翊辉赶紧招呼钟离琰，示意他的位置。
不过这一开口，他也发现来的人不只是钟离琰一人，身旁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
看神情和钟离琰一样的疲惫。
但和其对视的一刹那，叶翊辉还是感觉到一股锐利的目光直击心底。
仿佛自己在对方面前已经全无遮掩，一切都被看穿了似的。
这种眼神，他之前只是从王建旋那里体验过。
看来，这中年人身份怕是不简单。
心里刚这么想，走到近前钟离琰就介绍道：
“翊辉，这是我们的队长，曹永浩。”
“曹永浩？！”
叶翊辉有些吃惊。
作为一个一心想要成为刑警的人，
对于他们AB市刑警队的队长，虽然人他并没有见过，但名字却丝毫不陌生。
而且前不久他作为增援专案组的一员时，也是打着曹永浩的旗号。
“曹队长，您好，我是叶翊辉。”
刑警队长突然来了，
刚才都差点等睡着的叶翊辉顿时一扫疲惫，伸出手来和曹永浩握了握手。
“我听小钟提起过你，在之前的专案组里很活跃嘛。”
曹永浩笑着道：“他跟我说还想把你据为己有呢。”
“可谁叫我是他师父呢，他当然是靠边站了。”
“可惜老王那家伙说什么都要卡着不批。”
“你小子，和王建旋是什么关系？”
曹永浩带着几分好奇，打量着叶翊辉。
这么一个能破案的好苗子，不来当刑警简直是暴殄天物。
按理来说人家想要当刑警，他这边也要求要人过来，本是一个大家都高兴的结果。
可一个小小的刑警调令，却被身为局长的王建旋亲自过问后给掐断了。
这让和王建旋认识几十年的曹永浩十分不解。
“他算是我的……养父。”
要在看到王建旋拥有颜色之前，叶翊辉会说的毫无顾忌，甚至还会有些小小的自豪。
但自从那晚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现在心里对王建旋的认知只有一个，凶手！
但这话也就心里想想罢了。
一旦外露出来被王建旋所察觉，
那将其绳之以法肯定就没了机会，他也可能会成为其刀下亡魂罢了。
“养父？”
曹永浩有些诧异。
“我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有个养子……啊，我明白了。”
“行啊，他这次竟然是连我都给瞒住了。”
曹永浩本来很惊奇，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一脸的恍然大悟，看向叶翊辉的神情也带着几分复杂。
“有些话老王可以不好跟你说，也可能是他没注意到。”
“作为多年老友，我有必要代替他提醒你。”
“关于他和你的关系这件事。”
“你以后还是少对人说的好，其他人问你就说不认识就可以。”
“钟离，刚才的这番话也适合你。”
“你父亲也是我当年的好友，我知道老王自从那天开始就一直在照顾你。”
“那时候你才七岁啊。”
“这么多年下来了，我想在你心里老王应该跟你父亲也差不都吧？“
“不过这种情感你们之间知道就可以了。”
“在外要是有谁问你和老王的关系，你也说不知道，明白吗？”
“啊？”
两人都是一愣，不明白曹永浩这话什么意思。
对此曹永浩并没有解释的打算，直接扭头招呼招呼店老板来。
问两人要不要吃点什么。
钟离琰要了份砂锅泡面。
叶翊辉则是最近一直忙碌导致休息不好没胃口就说了声谢表示拒绝。
“人是铁饭是钢，在没胃口也要尽量吃点才行。”
“要不然身子垮了，案子还没破，那才叫个煎熬呢。”
曹永浩嘴上这么说，却也没有强迫叶翊辉，自己点了份炒饭，几串烤肉和两罐红牛。
“这次让钟离把你叫出来，是听说了你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也想加入进来是吧。”
“我也想，可惜有人拦着不让，弄得我也没办法，只能是像这样约你出来私下聊了。”
说话间，曹永浩从上衣内袋里，取出了几张折叠纸张出来，递给了叶翊辉。
“这是这次案子卷宗复印件，和目前调查的一些情况，你看看有什么疑点和发现没。”
叶翊辉这些天一直都在想着如何能看到案子调查的卷宗，没想到曹永浩会主动送过来。
看来案子调查，应该是并不怎么顺利。
否则即便他再怎么之前有过表现，也不会特意来找他才对。
毕竟他的经验和身份在那里摆着。
何况这样做，也不怎么合规矩。
“我先看看。”
叶翊辉伸手就要接过，却发现一拽之下没能拿走。
“你只准看，不准对其他任何人说起里面的内容，明白吗？”
曹永浩看叶翊辉点头表示答应了，这才松开了手。
此时刚才点的吃食到了，曹永浩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饭。
钟离琰也是如此，不过看她吃的样子，显然也是疲劳过度下没多少胃口。
不过为了让自己强行多吃些，打开桌上装着辣椒小罐子，挖了三勺辣椒进去。
把本来看起来还有几分清爽的砂锅泡面弄得红彤彤的。
叶翊辉又喝了口已经凉了的咖啡，开始一页一页地看着卷宗。
这么多天了，他终于是能了解一下这起案子的具体情况了。
根据卷宗上的记录，发生盗窃的，是他们市溪北区的一个名叫《墨染名苑》别墅区。
这个别墅区的名字叶翊辉听说过。
刚建成那阵吸引了不少目光，不少报道都能看到其宣传。
因为这个别墅主打的是当时才开始流行的国风热，说是世界上第一个国风别墅区。
区内一共可以居住八十八户人家，每一户都是有着三进三出格局的深宅大院。
还说这个别墅代表的不光是财富，更是身份，与国人的自豪什么的。
安保方面，除了区内各大通路上的监控之外，
还有一个说是足足百人的巡逻队伍，24小时保障住户安全。
一般小区能有个十几人的安保小组就不错了，
能有百人的团队，那这个小区的安全系数着实不低，
可就是这么高档安全的别墅区，却出现一个晚上三户人家一起遭到盗窃的事情！
根据调查，因为当晚气温很低，实际参加巡逻人数只有不到五十人，
很多地方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离开。
甚至一些地区都没有前去，导致了出现了巡逻盲区和死角。
而覆盖整个小区内外的监控，根据最新的调查发现，
存在被入侵篡改的痕迹，导致什么都没有拍摄到。
从现场大门都没有被破坏，是从外部输入密码的进入的方式来看，
这三起盗窃案应该是由同一团伙所为。
不算被盗走的那件古物，
光是金银珠宝等有票据可以证实的丢失物品，根据最新统计加起来就足有千万。
除了财物损失之外，三户人家的女保姆均受到不同程度的轻伤，
其中一户的女主人还遭到团伙毒手。
根据法医检查，死者应该是在被强行引发男女关系时，因心脏原因导致猝死。
而从其胸口上发现的有压的痕迹来看，推测可能是有人对其进行过简单的抢救措施。
但因为该团伙自始至终都带着手套之类的物品，
从死者的身上都没有提取不道任何指纹。
目前发现的，是保险柜内侧里一个略有残缺的指纹。
还有床脚一侧下，找到了跟带有毛囊的头发。
因为发色颜色和被害人不同，
在经过DNA分析对比，已经确认了与女主人和其户主都不吻合，
推测可能是死者的突然猝死，导致凶手仓促之下所遗漏的。
之后，是三户人家的女保姆的问询笔录，还有最新的一切调查进展等情况。
“有什么想法吗？”
看叶翊辉看完了，曹永浩那边在三两口就把余下的饭吃完了，喝红牛道：
“你不用有什么估计和压力。”
“就用你刚看完整个案子的直觉来跟我说说。”
“像是有什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啊，想不通的点啊之类的，任何细小的发现都可以。”
曹永浩这么说时，一旁的钟离琰也是解决了战斗。
她吃的小脸通红，满头汗水，看来辣的不轻，
听曹永浩问起了案情，立刻是凝神注视着叶翊辉。
瞧着那一脸带着几分期待和好奇的样子，叶翊辉只觉得压力不小。
看来上次在毕盖鳄的那个案子里，给钟离琰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了。
可能的话，他也希望自己能侃侃而谈，
分分钟将这个案子破了，还大家一个清净太平。
可他到底没有多少刑侦方面的经验，
这一遍下来他除了对案子有了解了之外，其他那里有什么发现？
直觉吗？
这东西又不是说有就有的。
对他而言，直觉现在更多的只是一种托词罢了。
他想要看卷宗主要是因为要是连案子都不了解的话，还怎么谈破案？
何况他这双奇怪的眼睛，应该也是只有看到了卷宗后，才能看到凶手的颜色。
可以说不管因为什么，看卷宗才是他调查的一个开始。
“目前没发现什么，我还要在多看几遍。”
“这个复印件我能拿走吗？等有了什么发现我立刻联系你们。”
叶翊辉这话一出口，就看到钟离琰明显是有些失望。
那家伙喜怒哀乐差不多都会摆在脸上，有如此反应他倒也是并不奇怪。
至于曹永浩，从头到尾，他都没看出来这人的情绪。
“不是信不过你，不过这东西是不能外传的。”
曹永浩淡淡道：“万一你出警时弄丢了什么的，大家都不好办。”
“你记在脑子里就可以了。”
说着，就从叶翊辉手里拿走了卷宗重新放回了上衣的内袋中。
“钟离，你继续跟进那个那线索。”
“我有其他事情要先去处理一下，等中午再和你汇合，自己小心点。”
曹永浩说完，对叶翊辉又说了句辛苦了，就自己一个人先离开了。
钟离琰也因为着急调查线索，跟叶翊辉道别后也走了。
只留下叶翊辉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我这算是没把握住吗。”
看着曹永浩离去的背影，叶翊辉心中喃喃自语。
刚见面时和离开时，曹永浩看起来没多少变化，
但叶翊辉还是能感觉出来，这里面其实还是有些不同的，
曹永浩对他的说法是有些小小失望的感觉。
当然这个失望，肯定不可能是说他被给予了多少厚望。
毕竟身为一个刑警队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怎么可能会把破案的关键压在他一个外人身上？
估计只是上一个案子他被人注意到了，
今天应该是调查其他线索的时，顺便见面聊聊罢了。
能对案件的调查有帮助固然好，没有也只是继续调查罢了。
调查案子，就是要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照顾到。
人家一开始，估计就没有对他有多少期望。
既然没有期望，那自然谈不上失望了。
这一点叶翊辉很清楚，他如今的能耐还不足以让一个刑警队长刮目相看。
但一个本来会成为自己上司的人，流露出了些许失望，
哪怕应该和他没有多少关系，可看的叶翊辉心下有几分不畅快。
刑侦的经验和能力他现在的确还很稚嫩，甚至是没有。
但他有追求凶手的决心，还有一双能辨别是非的眼睛！
他还就不信闯不出个所以然来！
何况这案子，他必须要破！
想到这里，叶翊辉从烧烤店里也买了两罐红牛喝了。
迎着已经微微泛白的天色，开始着手进行自己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