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从哪里来?”
A市公安局,刑警队队长的办公室中。
队长钟立国的眉头凝在了一起。
当刑侦的都容易老,特别是发际线,往往跟潮水一样退的快。
像他,今年已经是做刑侦的第十五个年头了,
他的发际线早就从前额头跑到了后脖颈,
全都秃了!
但才三十七岁的他,还全然没觉得自己有哪里老了,办起案子来那叫一个精气神十足!
可今天他似乎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有些幻听了……
钟立国看着眼前这位他期盼已久的援手,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叶翊辉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刚才声音太小了,就加大了声音道:
“报告钟队长,我是来自北曲坊路派出所的民警,我叫叶翊辉!”
“是AB市刑警队的曹永浩曹队长,推荐我来协助咱们专案组办案的!”
“……你是派出所的民警?”
“是的。”
“曹队就让你一个人来?”
“是的。”
“…………”
钟立国在沉默了几秒后,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曹永浩!你什么意思啊这是?!”
钟立国上来火气十足:“我要的是刑警!刑警!而且是你那边有经验的老刑警!”
“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派出所新人啊!”
“咱之前不是都说好的,借我五个人吗?”
“怎么现在一个没给不说,还给我弄个滥竽充数,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钟立国这边一顿突突突,全然没顾忌被谈及的当事人就站在他面前。
倒不是说他已经把叶翊辉给忽略了,实在是他有些着急了。
被那群天杀的营销号胡乱渲染,弄得上面要求限期破案。
如今距离规定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半个月了,可他到现在连嫌疑犯都还无法锁定,
这让整个专案组上下都被焦灼急躁所笼罩,说话难免不会顾及太多。
而且对他而言,其实平日里说话同样很直,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没什么拐弯抹角。
要不然以他吃苦耐劳又有破案的能力,也不至于到三十五岁那年才当上这刑警队的队长,实在是这张嘴太没顾忌。
叶翊辉那里知道这些?
对他来说,钟立国的一番话只听的他心里本来的一腔热血,如同被浇了几盆冷水。
要不是他不愿意看到凶手继续犯案,又出现新的家属和当年的他一样痛心流泪!
要不是他还想着通过这个案子争取立功表现,让自己能早日成为刑警,调查那起案子!
被这么一顿嫌弃的态度对待,他肯定早就扭头走了!
谁还没几分脾气了!
“忍着,忍着……”
叶翊辉心里压住火气,表面上全无反应,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啊,你也要人查案子?”
还在在吼的钟立国听到电话那头的言语,渐渐冷静了下来。
“什么案子?我怎么不知道?”
“恩?昨天才发生的别墅区盗窃案?”
听到是这么个案子,钟立国都快被气笑了。
“有曹队你在,这种盗窃案还不是很快就破了?”
“我说曹队啊,我的师父啊,你要是不想借人就直说,也不用找这种借口吧。”
“恩?很不好办?死了一个人?还涉及一件要被捐赠的文物?”
“……好吧,我知道了。”
“要是真这么棘手,等我这边案子处理完了,可以调几个人过去帮你。”
“我手下的人你要是信不过,那我自己抽空过去,继续像当年一样给你打下手也可以啊。”
“可……在那之前,我这边是实在是时间上没几天了,能不能先借我几个人?”
“师父!你看平时我什么时候麻烦过你不是吗,这次是……恩,恩,恩?!”
也不知道电话头说了什么,钟立国听着听着,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是,是,我明白了师父。”
说这话时,钟立国抬头扫了一眼叶翊辉,才又道:
“谢谢你能在这种时候还尽量给我调来一个人。”
“我争取这边早点结案去帮你。嗯,好,我这边要是有什么发现也会及时联系你的。”
挂掉电话,钟立国略作思量,便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对叶翊辉微笑着伸出了右手:
“刚才是我太着急了,说的话你别太往心里去,来,欢迎你来到我们专案组!”
说话间,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推门而进的是一个穿着便服,看起来二十八九的男子。
“师父,你让我查的那个人他……恩?”
男子看到办公室里除了钟立国之外还有其他人,就把本来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有客人啊?这位是?
“利磊啊,你来的正好,这是曹队派来给咱们增援的警力,叫叶翊辉。”
随着钟立国的介绍,叫男子伸出手和叶翊辉握了握道:
“你好,我叫白利磊。市局刑警队副队长,也是这次专案组的副组长。”
“利磊,他是派出所民警,不是咱们刑侦口上的,可能有些事情不是很了解。”
“你带他去咱们专案组的办公室,给他讲一下案情和现在的进展情况什么的。”
“好的师父。”
白利磊答应的很干脆。
可或许是刚才被钟立国的言语刺激到了,叶翊辉此时感觉有些敏锐,
他觉得在钟立国说自己是派出所的民警之后,白利磊对他态度产生了一些变化。
虽然还是满脸笑容,看起来很友好的样子,
可里面所蕴含的热情,远没有一开始不知道他身份时的炙热,相反多了几分冰冷。
“……看来真是亲师徒啊。”
叶翊辉心里忍不住给两人翻了白眼。
派出所的民警怎么了?
虽说负责的领域不太一样,但大家不都是保护人民的警察吗,怎么一个个都瞧不上他的样子?。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二位的心情。
想他刚成为实习警察的时候,也是弄出了不少情况的。
记得一次,因为他的经验不足差点引出大问题。
把一对儿本来正平心静气想着解决问题的夫妻,愣是给弄得差点升级成彼此肢体上的暴力。
好在带他的师父应对经验充足。
三言两语就把危机给化解了,要不然两人要真打起来了,可能就没现在成为正式警察的自己了。
处理一件普通的民事案件,都可能会因为经验的缘故引发各种各样的问题,何况是更为复杂的刑事案件。
经验在这一刻应该更加的重要,因为一个疏忽,可能就会多一条无辜的生命丧生!
不过理解归理解,这两人的态度让叶翊辉总觉得心里有些不敞亮。
离开钟立国的办公室,白利磊掏出口罩随手带上,然后一言不发地在前面带路。
现在这个时期,这个行为属于正常操作。
但不知道怎么,叶翊辉觉得这人更多的只是在表达不要和他说话的意思。
本来还想多问问专案组的事情,既然人家不愿他也就不强求。
叶翊辉也跟着一起带了口罩,默默地跟在了其身后。
在经过转角准备下楼时,迎面走上来一位穿着警服的中年人。
中年人头发已经半白,面色比一般人略显黝黑。
个头不算高,看起来还有几分瘦弱的样子,但一双眼睛里透着的光亮,却犹如鹰隼般锐利!
让人一看就知道此人不简单。
一直沉默的白利磊见到来人,立刻是摘掉了口罩,对中年人敬礼问好道:
“王局!”
看他那庄重中带着几分激动地样子,显然对来人很是尊敬。
“王局。”
叶翊辉也打着招呼,不过跟白利磊那样案首挺胸的方式不同,他是略微的低头躬身。
看起来到像是年轻人对长辈敬重的礼节。
只是那个角度要压低很多,而且声音也刻意压低了一些显得有些含糊不清,让人听不清他的声音。
“恩!”
被称为王局的人显然是有急事,并没注意这些事情。
随口对着两人回应了一声后,就快步上三楼去了。
看到中年人离开了,叶翊辉明显是松了口气。
这一幕被旁边白利磊看在眼中,不大的眼睛在中年人离去的背影和叶翊辉的身上来回扫了两眼后,不由地转了几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里就是咱们的专案组了。”
下到二楼,左手一个办公室里,白利磊一面开门一面介绍。
“平日里如果有需要讨论案情的事情,大家就会聚在这里。”
说完这些,他让里面的一名二十来岁的男性警员拿了几分卷宗和报告过来。
“这是之前案情的一些简单情况,和最新的调查情况,你先了解一下。”
说话时白利磊看了看左腕的手表,又道:
“八点半我们要对昨晚新发生的案子进行一个报告会。”
“要是你有什么不了解的你就问小刘,他会告诉你的。”
“小刘啊,这是临松刑警支队刚给咱们派来帮忙的同志,叫叶翊辉。”
“你负责照顾一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叶翊辉说什么,人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从头到尾叶翊辉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叶翊辉是吧,你好。”
姓刘的警官很热情地道:“有什么不知道的,随便问啊。”
A市的公安局,叶翊辉其实并不是第一次来。
二十年前,他就曾来过一次。
如今再来,身份上已然发生了的变化,
唯一不变的是,他对这里依然还是很陌生的。
要是有谁能带他熟悉一下环境就太好了,但看到那个姓刘的警察一脸的疲倦与困顿,
能让一个年轻人露出如此疲态,同样身为警察的叶翊辉那是再清楚不过了。
那是已经不知道多少天都没睡个安稳觉,一直精神处在高度紧绷状态的结果。
不过他作为派出所的一名治安民警,一般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大家都会倒班休息。
也就是大型的节假日,人员流动十分巨大时才会出现休息不足的情况。
“谢谢,我暂时没什么要问的。”
叶翊辉微笑着道:“一会儿不是要开会吗,我先赶紧看看卷宗什么的就可以了。”
“那行,咱们都是专案组的,是一家人了,有事别客气啊。”
“昨晚查了一晚上资料没睡,我先去补个觉去。”
姓刘警官说完就趴在了桌子上,也就三五秒的功夫,一阵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叶翊辉怕吵醒房间里的人,轻手轻脚地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开始翻看案情相关报告。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凶杀案的卷宗报告。
看着案发现场那一张张血淋淋的照片,还有被害人死亡的样子,
叶翊辉的喉头不由自主地蠕动了几下。
死去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在派出所的两年里也接触过一些。
不过大多数都是正常死亡,或者事故死亡的人。
但凡牵扯到刑事案件,他所能做的就是负责保护现场而已,
虽然也看到了现场的各种惨状,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细致入微地观察。
还没看多久,叶翊辉就觉得胃部有些抽搐,胸口也有点发闷。
稍微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平稳了心绪继续看下去。
“……果然只是从新闻和网上了解到的内容,根本只能算是是冰山一角啊。”
叶翊辉发现他自己虽然也关注过这个案子,像是相关新闻报道之类的,
就连网上能找到了各种自称是邻居的留言帖子啊,又或是一些蹭热度短视频UP发布的博眼球的信息,他也应该没有遗漏。
可像是被害人体内检测出了安眠药的成分,
头顶、心口、脚掌上都有被利器捅入的情况等等之类的内容,之前却从来没听说过。
他虽然不是刑警,但作为一个警察,偶尔还是会和刑警打些交道,比如配合办案什么的。
那时候他就发现了,一个案子的内容往往外界所知道的并不多。
除了是为了避免凶犯知晓调查进度,或是毁灭罪证,或是提前跑路之外,
也为了避免一些心术不正的人去模仿作案。
这样不光会伤害更多的人,还给案件侦破带来难度。
但这里面其实到底相差了多少,他一直都没有个具体的概念。
今天看到了真正的卷宗后,叶翊辉算是切身感受到了这个差距。
也彻底明白了自己以前那些收集新闻报纸之类的做法,是有多么的幼稚。
他还想着通过二十年前的各种报纸上的新闻之类的来找寻线索?
那是时候虽说新闻的真实性,要比现在谁都能编写一条“新闻”的时代,能好上那么一些。
但他所能得到的内容,说到底也应该跟这个案子差不多,
甚至因为时代和科技的局限性,可能反倒还会少很多。
“看来果然是只有成为刑警,去调阅当年的卷宗,才是我能弄清楚当年一切的唯一办法啊……”
越想越觉得自己以前的行为更像是自我安慰,
叶翊辉现在对于成为刑警的决心又加深了几分。
“我一定会成为刑警的!”
叶翊辉给自己打气。
所长说了,只要这次案子里他要是能有所表现的话,就可能给再次被驳回的申请,带来一线转机!
这么想着,叶翊辉更加仔细地翻阅着案件的相关信息,在脑中进行勾画和推理。
没过多久,专案组的大门被推开。
钟立国进来了。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看起来比自己年纪还要小些,穿着白色大褂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瞧钟立国一进来,就走到一旁让女子站在屋子正中的做法,看来年轻女子的身份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