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弟子李天少一行人快马加鞭,这一日,赶至离华山不远的一座小城。
这八名弟子分了两拨,约在降盛酒楼汇合。
一路上几人都非常谨慎,哪怕是在同队,前后也隔了些距离,方便照应。
李天少上了楼。
伙计见这人头戴铁制面具,身后斜背长剑,一看便是个不好惹的角色,不敢怠慢,忙过来招呼。
李天少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随口报了几样菜名。
他从楼上向下望去,外面人流不多,一个穿着青衣小帽的少年先进了店门。
那人进门不久,便听得一阵马铃声响过,两匹马停在了酒楼门前。
前面那匹马上坐的是一个英俊少年,年纪不过十六七岁。
后面那匹马上的则是一蓝衣男子,说是男子,也不过比前面少年年长些。
两人翻身下马,也走进了酒店,在二楼的角落处坐下。
李天少带领的三人皆到齐了。
这时,门外又出现两个乞丐打扮的人。两人肩上皆搭着八九个麻袋。
一个长的是面黄肌瘦,另一个浑身黑得像木炭,倒把一双眼睛衬得皂白分明。
伙计迎了上去,老板吩咐过,遇到这种人,一定要好好款待,哪怕他们分文皆无。
那两人也进了酒楼。
李天少眉头微皱,心中暗道不好,起身疾步向楼下走去。
靠角落的两名男子目送他消失在楼梯口。
那小一点的悄声问旁边的蓝衣男子说:“七师兄他刚才看到了什么?那么急着下楼?”
蓝衣男子摇摇头,续而看着窗外那四个刚炒好的菜发起呆来。
恰在这时,一个驼背的小老头从里面的一个包间走出,路过李天少下楼前坐的位置时,还伸手捋了捋胡子。
那角落里的男子开始并未注意,等那老头走下楼梯,他却猛然发现那桌面好像多了一张字柬。
他皱了皱眉,心中惊异,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桌面,却没看见那老头如何放的字柬,如果他刚才放的不是字柬而是毒药,那么……蓝衣男子嘴角渐渐抿紧,却没有去追那老头。
他既然是从楼上下去的,想必七师兄也会见到。
相比楼上,现在楼下倒是热闹得很,酒壶酒碗碎了一地,李天少到底晚来了一步,楼下已有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
其中一个正是刚刚进门的黑乞丐,另一个则是青衣小帽打扮的青年。
两个人两口刀,打在一起。
小城的人们,哪见过这阵仗?
一时间酒客俱散,伙计也不敢上前去劝。
原本站在门口的伙计向旁边一个负责端菜的同伴使了个眼色,便出了酒店。
那端菜的伙计随即补上了门口的位置,却没有注意到一个佝偻的身影不急不徐地跟在了后面。
伙计拐了个弯,在一扇朱红大门前停下,连敲了五声,门内也响起一声轻响。
伙计下了台阶,向四周瞧了瞧,没有发现异常,便绕向这家的后门,一个穿蓝布衣衫的家人将他带了进去。
过了能有一盏茶的功夫,伙计出了门,七拐八绕,竟是进了一家偏僻的药铺。
这家药铺的生意显然并不兴隆,连匾额都破旧得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屋里是一位眼神有些木讷的老板。
伙计笑嘻嘻地对他说:“把上回定好的补药拿来。”
那老板一伸手从柜子中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盒,交到伙计手中,伙计接过药,留下一锭银子。
店外不远处的一面残破矮墙后,身形佝偻的老头瞧了两眼铺门,转身向回走去。
酒楼里,一老一少沉默地对峙着,而李天少正站在两人中间。
“李少侠,我和他的仇恨只能武力解决,请你闪到一旁!”打破沉默的是一个嘶哑干瘪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正是那黑乞丐。
黑乞丐名叫赵弘,是丐帮八代长老。
“七师兄,我也这么认为。”那青衣少年也道。
少年名叫李础明,是现华山掌门的第十二个弟子,也是上一代华山弟子李右宗之子。
李天少摇摇头,“础明,你说你弟弟是怎样死的?”
他不听“弟弟”两个字还好,一听李天少提到弟弟,他原本平静的脸上竟瞬间变得有些狰狞,他狠狠瞪着对面的赵弘,“七师兄,你明知是他杀死的!”
“呵,不要血口喷人!你杀了我徒弟居然还好意思在这儿反咬一口!你们华……”
“赵前辈,您确定?是您亲眼看到的吗?”李天少轻咳一声,问道。
个人仇怨是不便抬到门派之争上的,赵弘也自知刚刚说错了话,声音降下来,“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有人看到了。”
“不知谁能让赵前辈如此信任?”
“说起此人,乃崆峒派主。”赵弘说。
“什么!”李础明的反应有些激动。
李天少看向李础明,“有什么问题?”
“告诉我说弟弟被那乞丐杀了的便是崆峒派主!”
“此言当真?”这次轮到那赵弘惊讶了。
“骗你作甚。”李础明道。
李天少没有吭声,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他说道:“二位,此处耳目众多,可愿意出去一叙?”
旁边的瘦乞丐闻言怒道:“你们二人把师兄骗走是想二打一吗!”
赵弘瞪了瘦乞丐一眼,“勿要多言。”
三人出了城,两侧行人渐少,李天少使出轻功,后面两人紧紧跟随。
李天少在一片荒地前停下脚步。这是他来时路过的地方,行人稀少,半里之内没有任何屏障。
赵弘一站好便说:“李少侠,不知您有何见教?”
李天少淡淡一笑,“后辈拙见,怎担得起‘见教’二字?只是觉得此事颇为古怪。您想,那崆峒派主怎会正巧既遇到您的徒弟被李础明所杀,又遇到李础明的弟弟被你所杀?”
赵弘来的路上已想出了大概,自己多半是被人算计了。
赵弘是个火爆脾气,却并非糊涂人。本只是听那崆峒派主一面之词,把李础明当成仇人的确有些莽撞。
“那天少的意思是?”
“我认为此二人被杀和崆峒派主必有很大牵连。”李天少沉思着说。
“你是说崆峒派主跟我徒弟有仇,我徒弟是他杀的?”
“未必,”李础明插嘴道,“或许是崆峒派主想借此挑拨华山和丐帮的关系,从中渔翁得利。”
李天少点了点头,“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说到这儿,他微微皱了皱眉,“就是这‘崆峒派主’本就是假的,有人想要栽赃嫁祸罢了。这几代的崆峒派主都从不参加武林盛会,在江湖上也极少走动。二位认为他会只为了告诉二位你们的家人或徒弟死了就自报家门?”
的确,没有人知道崆峒派主是谁,所以无从打败他,这也是崆峒派百年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七师兄是说还有第四方在操控这件事?”李础明愕然问道。
“也只是猜测,如果你们两人中有一人出了闪失,华山派与丐帮的争端恐怕就会挑起。即使识破,也多半是去找崆峒的麻烦。”
“那这杀我徒弟的仇人是不是无法找到了?”赵弘急声问道。
“他们此计不成,必然还会有动作。”李天少道。
赵弘抱拳当胸,“李少侠,今日能把此事分析得如此透彻,在下佩服!”
“前辈过誉了。”李天少还礼道。
赵弘又转身看向李础明:“小子,是老夫错怪了你,在这儿向你赔礼了!”
李础明也自感惭愧,忙摆手道:“是晚辈行事鲁莽,今日的酒钱,晚辈请。”
三人握手言和,一路回酒楼而去。
龙腾城,落枫别馆。
刘众举拎了一壶清酒,走出房门,院中月色正好。
“少主。”影一从房檐处跃下。
今日是四月初六,刘众举六哥的忌日。
小时候,六哥最是疼他,怎奈事事难料,如今却是天人永隔。
“影一,来,陪我饮杯酒。”
“少主,属下今日轮值,不能饮酒。”影一从檐上跃下。
“那便算了。”
刘众举拿起酒坛,灌了一口。
“少主,刚刚影二接到消息,余良王王府最近岗哨突然增多,好像要有大动作。”
“继续盯。”刘众举又饮了一口酒,“华山那边呢?”
“华山附近出现一队人马,是天山派弟子,武功不弱。”
“呵,好大的手笔。”刘众举笑了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