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至宵禁时分,街上的人群渐渐稀少,店铺也大都打了烊。齐素晴走到一家客店前,客店不大,屋檐下挂着一只白纸灯笼,上书“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
齐素晴进了店,有伙计正在擦抹桌案,见她来了,便上来招呼:“客官,您住店?小店有上好的客房!”
齐素晴点点头,取出二两银子,道:“一间上房。”
伙计是个三十左右岁的干瘦男子,他看着那银子,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好嘞您嘞!上楼左转第一间!”
齐素晴上了楼。
楼下伙计攥着银子来到后屋。屋里有一个矮胖子,他坐在加高的椅子上,正低头摆弄着算盘。
“老六,刚刚来了个有钱的妞!”伙计说着把手里的银子往前一伸。
被称作“老六”的人名叫王回,江湖人称“诡多谋”,是“江州双盗”之一。
王回的眼睛立马直勾勾的粘在了那银子上。
伙计趁机说:“不如这一票咱们干了吧?”
王回接过银子,不舍地摸了摸,却是摇摇头,“最近不要惹事,听说最近那位来了。那位可最喜欢黑吃黑,若要被他逮个现行,咱俩都得玩儿完。”
“哎呀,咱们就干这一票,不会正好被他撞到的。那妞手无缚鸡之力的,这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伙计不以为然地道。
“这票不干了。”王回犹豫一下,还是道。“咱们避避风头。”
“好好,不干。”伙计敷衍道,眼珠转了转,心中暗想,我一会儿偷偷干一票,取到银子就往你面前一扔,看你还说什么!
王回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道:“最后一次,干完这票咱们去汴京转转。”
却说这伙计端着净面水盆上了楼,敲了敲门。
齐素晴打开门。
伙计把水放到方桌上,殷勤说道:“客官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小的都尽力去办!”
“这里就你一个伙计吗?”
伙计道:“咱们这儿店小,只有我一个伙计。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您多担待!”
“您贵姓?”齐素晴问道。
“免贵姓方。”伙计道,眼神却闪了闪。
齐素晴微微额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伙计便退了下去。
齐素晴走到桌前,她先没有动那盆水,而是从包裹中取出一根银针,伸进水里。
齐素晴知道这是家黑店,而且,她便是为此而来的。开这家店的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江州双盗”。
这两人早年间也算是江洋大盗,干过几票大的,后来被人追杀,便隐姓埋名来到这儿开了家客店。
老大名唤王回,是出了名的狡猾谨慎。老二叫方飞,擅使各种迷药,而且贪财好色。他们不仅劫财,还擅长让人无声无息的消失。
刚刚的伙计说自己姓方,八成便是方飞了。
此次对付这两人便是齐素晴出师以来的第一次任务。她暗暗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让师父小瞧了去。
齐素晴这次出行特意先把剑寄存起来,百宝囊也装进了随身包裹,为的就是放松这两人的警惕,好好一举惩治了他们。
百晓生这一行不兴这除恶扬善的一套。遇到事情啊,逃命最重要。也没看师父平时多热衷助人为乐。前些天不知怎么,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个任务,美其名曰“历练”。依齐素晴看,这俩人八成是得罪他了。
水没有问题,齐素晴净面后,便熄了灯,在床上躺下。
木床上传来隐隐的香气,大概是安神香一类的东西,浓度不大,却能让人睡的更快、更沉。
齐素晴取出一粒凝神丹服下。她静静躺着,呼吸逐渐绵长,一副熟睡的模样。
窗户处有轻微的声响,齐素晴知道,她等的人要到了。
她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匕首,窗口传来一股浓香。齐素晴提前吃了秦淑雁给的解毒丹,倒是不怕。她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而她的包裹就放在床头。
片刻后,一阵微风吹起,有人进来了。
那人从窗口附近转了一圈,便一跃出了窗子。
齐素晴感受到屋中气息消失,心中纳闷,却也不敢大意。
可直到鸡鸣报晓,屋中也无再无异状。
齐素晴侧头望向床头柜,包裹果然还在,难道那两人就这么放过自己这只“肥羊”?
齐素晴清点好随身物品,叫了早饭。用银针试了毒,依旧没有问题。若不是窗棂纸被捅破了一个窟窿,窗户也微敞着,齐素晴几乎以为之前发生的都是自己的错觉。
难道是那人察觉自己没有昏迷而撤出了?但自己的敛息收放之术是与师父学的,不应有差错啊。齐素晴百思不得其解。
伙计来收拾碗筷时,齐素晴试探着问:“店家,昨晚我记得关好了窗户,可今早不知为何窗子却是开着的。”
那伙计立马有些紧张地问:“客官,您检查一下随身物品看有没有丢失?”
见齐素晴不说话,又压低了声音道:“不瞒客官说,这片地方不太平,经常有盗贼横行,您那,小心些!您从这北城门出去,前面有一片树林您一定小心些,那里啊,危险!”
齐素晴见这伙计字字恳切,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但听到他说树林危险,不由问道:“难道里面有猛虎?”
伙计摆摆手,“比猛虎还可怕呢!那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啊!”
伙计走后,齐素晴思忖了片刻,决定先佯装离开,晚上再探一探这家店。这段时间不如便去那片树林会会这帮土匪。也算做件好事。
齐素晴拎着包裹出来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她秀眉微蹙,心中暗想,这土匪会不会与“江州双盗”有些关系?难道这方飞想借土匪之手杀人分赃?可对付一个女子这么大动干戈吗?齐素晴在路上把能想到的情况都想了一遍。
她觉得脸上有些痒,也没在意。
齐素晴先在城中转了一圈,才出了城。
出城后,齐素晴很快便来到树林附近。
敌暗我明,若想致胜,唯有谨慎,谋静而后动。
齐素晴进树林后不久便跃到树上,小心隐蔽起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齐素晴见林中并无动静,便准备再往里走走。
这时忽听树下传来脚步声,两个相同打扮的人从树下走过,其中一个人打着哈欠道:“老大怎么接了这个活。我感觉那俩家伙就是在消遣咱们,什么‘有大钱的妞’,要是真有大钱还会留给咱们?”
另一人小声道:“估计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没听说这些天风头紧,他们多半是示好呢。”
两人渐渐走远,树梢一动,齐素晴从跃到另一棵树上,避开那两人,出了树林,直奔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