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很快就完成了洒圣水、敲铁鼓、烧香、朗诵经文等一系列套路。接下来该璐璐灵的灵长、璐璐镇的镇长、也是农业园园主上官寿天讲话了。
一阵欢快地掌声后,他的脑袋戴着一顶虎头鲨帽跟着他的前脚、气宇轩昂地走上讲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万众瞩目下发出闪耀的光芒。
上官寿天面带笑容,环视大家,兴奋地涨红了脸,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法,当大家看到上官寿天的笑容时,他们也不约而同地跟着他笑了起来,很少有人见过他阴沉着脸,就好像没有什么事和人可以扰乱他的心智。
“作为璐璐灵灵长、璐璐镇镇长、璐璐瑶瑶长、环境地地首,农业园园主,我想说的第一句话是……”
他故意停顿了很长时间,然后突然说:“鸭梨好大啊!”
大家哄堂大笑,尤其是一些抽着旱烟的老农民,他们和上官寿天的年龄相当,一股股呛人的黄烟在大笑时,从他们嘴里喷出来。
等到大家从这个玩笑中回过神来,他继续说:“对于粮食问题,这关乎我们精灵族的生计,为民之根本。我深知农业园园主这个职位的重要性,因为除了当好璐璐灵灵长,督促我们的精灵战士加强训练和巡逻,确保大家平安生活、免遭妖怪攻击外,每年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就是我作为园主的责任,所能给予的最大期望,毕竟我们再怎么神通广大,首先也得吃饱饭。”
“经过一年的辛苦耕耘,我很荣幸受到你们的邀请来主持第一三一四次夸富会。这充分说明了你们对我的信任,所以我一定以最公正的角度来宣誓这次比赛的公平性是绝对不容置疑的。我很自豪地站在金灿灿的阳光下,与我们璐璐镇经过层层选拔,最终晋级的十二位选手,以及所有充满活力的勤劳人民共同揭晓这一届夸富会的获奖者。另外,今年的奖品将在去年的基础上各加两头猎颧狼。”
胖达激动得心砰砰直跳,他的眼睛像饿狼般直放绿光,野心毫不掩饰地挂在脸上。
“值得尊敬的农民们,甘甜清澈的乌江河滋润了你们的灵魂,追逐繁星的勇士给了你们希望和榜样,土地让你们懂得脚踏实地播种,这养活了世代精灵人的沃土,这让我们生生不息的璐璐灵,给予我们生命的力量与神奇风光术的沃土,今天就让我们骄傲地接受他们的馈赠吧!”上官寿天激动地说。
当麒麟角吹响号角时,大家把手交叉发在胸前,低着头跟着他唱起了精灵之歌。
唱完后,又响起了剧烈的鼓掌声。
参加夸富会的没有被资格赛淘汰的几个老农民们在石墩边呆在一起,一个劲地从上衣口袋里刮一锅烟,歪着脑袋,翘着二郎腿猛抽,往往支气管不好的人美美地逮几口后,就要捂着肚子喘上半天。
在一片灰溜溜的烟雾中,他们着急地把头皮都抓破了,发光的眼睛像铜铃般睁得一个比一个大。
大家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上官寿天,看着他打开了一个用红绳编织成牡丹花样的本子。
龙一发现胖达丝毫没有察觉他的雪糕已经掉到了裤管里——就在他们唱精灵之歌那会儿,他的脸憋得通红,看起来比旁边的卯赤子夫还紧张。
当然,这也是有来头的。
卯赤子夫在卯赤胖达还没有出生前就开始参加这项传统农业赛,就是在亩量一样的情况下,看谁能在上面用自己的方法和经验种的水稻产量多。
卯赤子夫每年都参加,一次不落,但他也得了一个好笑但不解气的绰号—千年老二。
好像他就跟它杠上劲了,为此家里陆续搭了好几个牛棚——二等奖是五头牛。
这么多年,卯赤子夫也靠这些老牛生小牛,小牛变壮牛,赚了一大笔钱。在胖达还没上璐璐瑶前,牛的温饱问题全归他管,他很大一部分都在璐璐草原放牛度过,镇上的亲戚都管他叫放牛娃。
事实上,胖达认为没有什么称号比这更傻了吧唧,就连君天旺有时候也会嘴快突然来上一句——换来他一顿穷追暴打。
胖达一直想得到一匹俊俏的马儿,尽管他可能没有考虑到他肥胖的身体骑在马上其实一点也不潇洒,谁叫他小时候精灵骑士小说看多了呢!璐璐灵的马儿比华夏人圈养的马多一对翅膀,水窝和草窝两边腹背各有一个袋袋洞,额头上长着一只金黄色的喇叭眼——平时可在夜晚或者浓雾里照明,当预感到危险接近时,喇叭眼会发射红颜色的光芒。
去年,胖达几乎就要实现他的梦想了,可倒霉的臭气弹又一次砸到他头上。事后,胖达老爹卯赤子夫抽着烟袋,蹲在门槛上,一个劲地嘟哝说那一公斤之差就是个玩笑,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他说了不算。
所以我们憨厚勤劳的卯赤子夫最后跳到茶几上,雄心勃勃地对他的胖儿子保证,今年一定要加班加点地干活,一定要搞到一片精灵战马,作为他的生日礼物,顺便挫挫喀香卡.布(苗灵)的傲气。
胖达现在急得满头大汗,踮着脚,不停地上蹿下跳,恨不得把脑袋取下来,用手高高地举起。
喀香卡.布膝下无子,早年,君天贵曾拜他为干爹,但胖达说,自从君天贵长大后,事业飞黄腾达,就逐渐冷漠他这个干爹了,说白了就是看见就叫一声,平时基本上不会去喀香卡.布家看望他。但喀香卡.布却很疼爱他的干孙儿君天旺,从小到大,君天宝和喀香卡.布的关系好得就像亲爷孙。
胖达从来不认同巫云雨那帮家伙因为君天旺结巴,就说他是个傻子,毕竟他们也是从小玩到大的。但胖达也承认,天旺的脑袋确实缺了一根筋,每年喀香卡叔赢得比赛后,都要送两匹壮马给天旺和他的司长老爹,但再怎么威武霸气的马儿,在天旺眼里都是和绵羊一样—只是吃草的牲口。
他压根就没有看过那些让人热血沸腾的精灵骑士的冒险故事,当然也不知道精灵骑士在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时,总少不了一匹通人性,举世无双的好马儿给他们做伴。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君天旺喜欢马儿,他的父亲可以在天空之城给他开一个马场。
但胖达不一样,他是农民的儿子。
“今年夸富会的探花是……”上官寿天把后面半句话卡在嗓子里,饶有兴趣地欣赏大家急不可耐的目光。
“实验田亩产量1250斤,出米达标。”他把声音调高了,拉长声音说:
“谷爱!”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难以置信地看着谷爱轻松地走上石台,谷爱神情自然地向大家挥手,举止得体,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名次高低。
他是一个风度翩翩,很有气质的男子,而且气定神闲,保养有道,光看他的脸,有人说有四十多岁了,也有人认为只有二十出头。
直到谷爱上台和上官寿天握手,领完奖下台后,大家这才想起了要鼓掌。这位去年才从思州城舒服安逸的生活中,孤身一人来到璐璐灵安家的华夏人,确实值得大家尊敬。
不过没有人知道他在思州城的家庭背景,人们都猜他可能是在思州城受到了什么打击,或者想逃离原来生活中的某些事和某些人,才只身一人进入兽王山峡谷,因为他被发现时,有自杀倾向,而且已经中毒,昏迷不醒。
“我想,大家给再多再热烈的掌声也不过份。”上官寿天说,他显然也和喜欢谷爱。
“谷爱,他虽然没有精灵血统,但他不仅捐献了他全部的积蓄,用于璐璐灵修建防御公事,而且为我们璐璐灵带来了华夏人先进的各种农作物的种植技术。
我毫不夸张地说,他是璐璐镇优秀的新一届公民和劳动模范,倒是那些参加实验田比赛十余载却从未和奖杯沾边的老农民们。辈分上,你们永远得到晚辈的敬重,因为你们坚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顶着烈日,用汗水和黄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
但要是你们能在古老的种植经验上,再从这位耕地一年就赢得探花的后生那里,虚心地学习先进的现代知识和科学管理方法的话,无论得不得奖,你们都是晚辈学习的榜样。”
上官寿天这句话明显打了石台下一些人的脸,他们只好埋着头,一言不发。
“那么接下来,我们的榜眼亩产量是1314斤,出米率达标。”
不仅仅是胖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整个广场上鸦雀无声。那些眼里满是星星、爱唠闲话的人恨不得把脖子伸到前面的脑袋上去,他们热切地渴望听到他们想听到的名字,续写以往酒足饭饱之后的笑料。
“喀香卡.布!”上官寿天兴奋地说。
人群中发出一阵嘲笑的嘘声,龙一也随大流,发出吆喝声表示遗憾。
胖达的头发几乎要被汗水打湿了,长舒了一口气,突然又冒出一个可怕的疑问,让他后背发凉,要是他老爹今年根本就没有进入前三呢?
那这个状元的有力竞争者很有可能是瘸腿的訇三爷,他选择也是老无所依,唯一的一个瘸脚儿子曾是一名精灵战士,但死于十多年前那次地狱之眼和精灵人的战争中。
胖达像盯着定时炸弹一样盯着上官寿天的一举一动。终于,上官寿天缓缓地把目光放在卯赤子夫身上,露出俏皮的笑容。
“卯赤子夫!”他响亮地说。“亩产1400斤,出米率达标。”
胖达一蹦三尺高,这下他真的高兴地晕倒了。
龙一和520号的伙伴高兴地撑起他,推搡着他表示祝贺,夸富会还没有结束,按照传统,他们得继续听同样身为环境地地首的上官寿天对近期璐璐灵的环境情况进行总结。
“每次谈环境问题我的心情都无比沉重,因为每一年的环境问题都是治标不治本,各种状况层出不穷,但不管怎样,在璐璐灵,永远不允许个别行为破坏我们共同维护的绿色家园。”上官寿天环视着大家说。
“璐璐镇的生活垃圾这一块,要做到三用——合理使用、循环利用、回收再用,我们要学会分类。比方说,餐馆不能禁止顾客打包食物,……”
“每家的门口都必须安放三个分类垃圾盒和一个存放废旧物的回收箱。”
“现在我要借着这个全灵集会的机会,点名批评一下我们这一届的夸富会冠军—卯赤子夫。”
卯赤子夫闻言,顿时就僵在原地。
他刚得意洋洋地对着喀香卡.布龇牙咧嘴地大笑,看嘴型,好像是在说——你这老家伙,也当了一回老二了哈!
“据璐璐镇的居民举报,卯赤子夫的牛经常在璐璐镇上不走小道,经常横穿马路,在一些店铺门口大小便。守夜人阿修罗还举报说,今天早上有两个小女孩儿把辫子都吓掉了,因为有公牛发疯了。”卯赤子夫羞愧地涨红了脸。
“你以后最好要对你那些调皮的牛儿们犯下的错误负责,比如说扫扫牛粪,但如果你再一次趁着精灵巡逻队的空档,赶着牛群鬼鬼祟祟地走街过巷的话,我就得对你罚款了。”
“另外我这里还要宣布一则处理事件,相信大家都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当然,如果有人把这当成是杀鸡儆猴,我也不反对。”
“最近我们英勇的精灵战士查到一处严重破坏环境的事。
在亡灵谷的附近,有一处很掩蔽的猪场,由一个叫细分儿的移居人灵前年修建。在此之前,许多人都有传言说那一带被她封闭起来,不准外人进入,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胆子——敢把公共地划为已有。
而且据我所知,她修建猪场的资金,是他本家的亲戚从思州城的教育公款里贪污扣留得来。”
大家开始窃窃私语。
“因为她这批猪是销往思州城里的华夏中学。占着我们的土地却不为我们服务,这已经够成了犯罪。
而在猪场旁边有一条布满乱石的水沟——石胆沟。我想每个人现在去看到这条水沟的样子都会心痛不已。因为印象中,在猪场修建前,这条水沟的水永远都是清澈透明,洁白无瑕。我想有不少人在那些石滩上和伙伴打过鬼子棋,捉过鱼,有过很美好的童年回忆。”
龙一看到上官寿天怒火中烧,气得鼻子发抖。他决定收回刚才他说似乎没有什么事和人能惹上官寿天生气的话。
“我们调查出,在建场之后,细分儿直接将猪场的粪便和废料毫不处理地往石胆沟里倒。现在远在天边都能闻到从水沟里发出的恶臭,石胆沟的水塘早已经被猪屎熏得恶气冲天、肮脏不堪。
而且我们还调查出她甚至把患有猪瘟的死猪直接扔在沟里,我毫不怀疑发生在这个夏季,正规猪场的两起猪瘟病跟这有关。现在猪场的负责人已经向魔幻司起诉细分儿,并获得赔偿。然而最严重的是,这些混浊的黑水已经顺着水沟流到了璐璐湖里,到面前为止,璐璐湖有一半的湖水受得了污染。”
大家都沉重地低下头。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人举报!当然,我们的精灵战士也有失职,因为细分儿伪造了魔幻司的法印,阻挡了大家搜查。
我不愿意相信大家是因为害怕细分儿背后有当官的人撑腰而丢掉了自己的良心,你们当中有些人其实一开始就知道的。你们忍心让我们祖先留给我们的美丽家园被摧毁在个别人的钱窝里?”
大家都难过地面面相觑。
“我不管细分儿背后有什么官家背景,我也是璐璐灵长大的孩子,这里是我的家。不是她细分儿后台有多硬,就算她亲戚是天王老子也不行,去他妈的官家狗!”
上官寿天突然蹦出一句脏话把在场的人惊呆了。
“现在,对她的惩罚是……”最后上官寿天语气低沉地说。
“补偿患猪瘟病费用二十万璐宝,支付五十万璐宝用于改善石胆沟的环境,精灵战士将在一周内拆掉猪场,细分儿数罪并罚,按璐璐灵法律,判六年有期徒刑,关押在天空之城的监狱里。”
这场夸富会最后由不劳而获的胖达获得一匹健壮的飞翼马作为生日礼物和由璐璐镇德高望重的老人、带领大家共饮一口银杏树旁的玉水——老灵长年轻云游四方时,自西方的雪山之巅采集的寒冰石床,运至璐璐灵后,放在他生命树凹陷的一个石坑里。第二天,竟有无名之水从地底里冒出来淹没寒冰石床,自此水源源不断,夏日冰凉、寒冬温热,四季甘甜,人们称之为玉水——以水代酒祭天后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