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关係 李泽靖 13

作者:周敏赫 分类:女生 更新时间:2025-03-17 07:3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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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四通常有晚课,我回到周远洋的公寓时,看到伍煒也在。

春末的天气已经开始有升温的跡象,推拉门没有关,室内仍是暖融融的。伍煒在阳台上抽烟,他靠在玻璃隔栏上,周远洋坐在沙发上和他聊天。

「要吃夜宵吗,我老爸从乡下的亲戚家带了好多特產,留给你们一些。」

伍煒跟我打招呼。

我放下包,去冰箱里倒了点果汁,也在沙发上坐下。

「今晚留下休息吗?还是要回市区?」我问伍煒。

「要回去,我只是回总店帮我姐拿u盘,顺便来找你们偷下懒啦,」伍煒掐灭烟蒂,踢了踢他放在沙发边的健身包,「这些东西留给你们吃哦,还有些冬天的衣服我来不及收,你帮我塞衣柜里好了。」

「没问题。」

我提起那隻包,把它送进伍煒的卧室。伍煒跟着我,立在门口,「真乾净啊,就像没人住似的,阿靖你也太会收拾房间了吧。」

「呃,是啊,」我流了点冷汗,「我每天都会打扫一下。」

我和伍煒聊了一会儿他的房间。我觉得心口像揣着一隻托盘,晃晃悠悠,满溢的情绪就要撒出来。

我只希望我没有表现得很奇怪。

进入大一下学期之后,我就尝试在打短工之馀多接一份工作,我需要钱,我想不靠大舅帮忙,自己存够下一学年的学费。

不过我经验不足,甲方发来的修改方案也让人头大,我不知道怎么在一堆形容词中确切地找出一个名词,用来定义需要完成的作品。

「我需要再华丽一点,但是华丽中不能丢失质朴,好吗?」

如此云云。

给童书画插画的工作是阿真介绍给我的,下课就拚命赶工。有时做到太晚,怕打扰寝室其他同学的休息,我就在周远洋这里暂住过几次,晚上在客厅里工作。伍煒刚好去帮姐姐开新店,住在市中心一直没回来,他告诉我,可以睡他的房间。

不过我根本没有进过伍煒的房间。

我没想到,和周远洋挤在一起睡反而让我睡得更好,就好像他的手臂有种魔力,让我很容易放松下来。

周远洋的卧室比家乡的要小,房间也很简单,但隔绝了很多不必要的解释和令人不安的眼光。

早上要去上课,我们轮流洗漱,但还是无可避免地抢用洗脸池,迷糊地对着镜子,一起刷牙,剃鬚。我用周远洋的护肤霜,然后帮他从衣柜里挑衣服。一起下楼买早餐,但顾不上吃完就要往学校飞奔,最后在两个学校交叉的路口分别。

没有课的时候,我工作,赶作业,他就支着脑袋,在床边的书桌前翻着英语资料,准备着即将到来的等级考试。他快速地对照答案,铅笔在做完的试卷上打着勾,偶尔停下来,查阅一下解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总会偷偷看他的样子。

实际上没有人质疑我暂住的正当性,甚至阿真都没有问过我奇怪的话。但我仍感觉自己和秘密一起被绑在空中,像坐跳楼机那样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担心自己被它出卖,甩出安全区域。

周远洋比我更自然,面对伍煒时一如惯常,彷彿在他室友不在的这些日子,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值得留意的事情。

不过那晚伍煒走后,我们躺在一起,什么都没有做。说到底周远洋有一些心不在焉,就像他生日那天,突然遇到高中时期的老朋友一样,我相信所有来自外界的压力都会在他心上留下划痕。

周远洋是个聪颖又坚毅的人,成长在他人对他的期待之中,而他的优秀也从来没有叫别人失望。只是这样造成了他会更在乎别人的看法。而这种在乎,甚至影响到了他要如何做决定。

面对亲友,我想他比我地内心更矛盾纠结。

我们半靠着枕头,投影机放着电影。总是这样,他随手打开一部,从一个随意的点开始播放。有时很累了,我们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所以很多电影我都不知道结局。

那天播放的是没有字幕的「迷失东京」。

好在台词不多,我理解地不算费力。我们搭着半条被子,盯着神情烦躁的男主角在凌晨4点20分依旧清醒。

年轻的johansson美的像一隻丰润的玉。不过那天我们才看了十几分鐘,电影的画面突然被掐断,插入了一场演唱会。唱歌的仍是日本人,我还以为是电影里的情节——难道是导演的拍摄手法吗?

周远洋坐起来,拿起遥控快进,但发现后面的影片全部是音乐现场的录製。

「这是什么啊。」

我们不认识那个唱歌的男人,也没听过那些歌。那人剪着并不时髦的短发,穿着一身暗色西装,与其说看起来像个歌手,不如说他更像个上班族。

「看起来像八零年代的演唱现场。」

周远洋切了切画面,他认为是某人把录影带清除,录製了演唱会,又不知道怎么让数位版本流传到了网上。

也许是因为那个男人的歌声清澈又嘹亮,我们两人都陷入无言,静静地听了起来。那男人的表现并不像他的声音那么控制自如,除了害羞躲闪的眼神之外,他没有太多面部表情,肢体紧张得只会沉沉地站在原地,像把所有的感情和力气都注入进自己的声线里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稲垣润一(junichiinagaki)。

有一支影片里,年轻的稲垣坐在架子鼓前,穿着学院派的针织背心,看起来像个涉世未深的学生,但他掌控着整个舞台的节奏。歌曲哀怨热烈,一时间,充斥复杂心事的少年音充满了整个房间。

墙壁上,投影中流动的光斑泻出,闪烁着黄色、蓝色,我转头去看,朦胧与闪耀交替打亮了周远洋的侧脸——一个孩子般的,近乎固执的倔强表情。

投影里年轻男孩展露的神情和周远洋出奇的相似,分明长得不像,但我就是在个舞台上看到了周远洋的样子。

??

今晚的你

突然

解开了长发

闪亮的沥青,我们两个站在那里

啊,城市夜晚如此的戏剧性

车灯就像

引诱着危险的爱情

如果就这样堕落下去的话

啊,男人和女人

再下大一点

淋湿我们吧

??

(今夜のおまえはふいに

长い髪ほどいて

光るアスファルト二人佇む

あぁ都会の夜はドラマティック

车のライトがまるで

危険な恋诱うよ

もしもこのまま堕ちて行くなら

あぁ男と女ドラマティック

レインレイン

もっと强く

降り注いでくれ

濡れて二人は)

??

我们看得呆了,在那一整首歌中没有说一句话。在淡出的音乐结束后,沉默仍然持续了一会儿。

「你应该做音乐,唱歌,弹钢琴,或者像他这样打鼓。」我对他说。

周远洋轻轻笑了,「哪有那么简单。」

「这是你喜欢的东西。」我说,「刚才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

「你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我当然很认真。难道你不想吗?」

「我没想过。」

他盯着投影仪射出的飘动的logo,唯一的光源向他的面部靠拢,看起来像是他要走进另外一个世界。

「也许学医和做音乐并不衝突。」

我试探着,但他只是抿了抿嘴唇,像空气变得稀薄了似的,深深吸了口气。

「李泽靖,你觉得我懦弱吗?」

投影休眠了,机器的电流声也沉寂下来。

「为什么这么说,我不觉得。」

「我觉得我做的很多选择都不是自己要做的。」他说,「我原以为我只是妥协过一小步,以为我全部的那个核还都在我自己这里握着,但最近我发现我好像把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都妥协掉了。」

我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这次换我无法回答。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他转头看我。在昏暗的房间里,他漂亮的脸依旧清晰,像一阵风那样给我温柔地一瞥。

我凑上去吻他,闭上了眼睛。

我想告诉他,他已经足够好了,妥协也好,争取也罢,我已经决定可以为他永远留在世界的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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