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而下，在狭窄的巷道中激起哗哗的水声。
顾言的衣物几乎是瞬间便被浸透，一缕缕雨水汇聚成一道道水流从他头顶浇灌而下，不断带走着身上的热量，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
可身上的寒意丝毫不能减缓他身体里高速奔涌的血液。
看着眼前绝美的面庞，他心跳如擂，一股强烈的熟悉感瞬间席卷他全身，强烈的心绪如海潮一般翻涌。
虽然确信自己之前从未听过，可“薇拉·奥斯嘉尔德”这个名字却又如此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识里，自他完全不能回忆的过去跨越而来，让他忍不住失神。
“你——”
顾言缓缓张嘴，想要叫出对方的名字，可声音到嘴边却化作一声嘶哑的“是谁？”
伴随着话音落下，像是从梦中惊醒，萦绕心中的微妙感霎时消散殆尽，像是从未出现过。
“我已经自我介绍过了，顾先生。”薇拉淡淡地回应道，打了个响指。
她的手指上顿时跳出一团金色的火苗，接替两旁渐灭的“火炬”将周围的黑暗照亮。
“至于我的身份，”薇拉将手伸进风衣内侧，拿出一个烫有中夏国徽的小本子晃了晃，“中夏国家安全局，放心了么？”
“抱歉，我不记得中夏国安局有第七分局的说法。”
看到薇拉手上的证件，顾言反而后退了几步，虽然他并不了解国家的组织结构，可身边有一个对这些都很感兴趣的陈辉，他因此也被动了解到了一些资料。
而他恰好知道中夏的国家安全局一直都只有六个分支，从未有过所谓的第七分局。
此刻，初见带来的悸动已经消失，顾言的理性也彻底回归，他更不敢轻易相信面前的人。
尤其是……
顾言不露痕迹地瞥了一眼化为焦炭的怪物。
对方还不一定是人的情况下。
“很敏锐也很谨慎。”
薇拉点了点头，似乎对顾言的表现很满意，冷淡的表情稍微生动了点，“难怪你能在里世界里坚持那么久，还能自己挣脱出来。
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从那些蛛丝马迹中推断出自己身份的吧？很不错。”
“……”
顾言没有选择纠正对方的猜测，虽然并不能确定脱离所谓的里世界是不是只有对方提及的那一种方法，但他敢肯定自己的方式肯定不在其中。
而且相比对方对自己的猜测，“里世界”这三个字更加吸引他的注意力。
什么是里世界？是现实么？还是灵异小说理描述的异度空间？现在自己所在的这条小巷是现实么？
“你无需如此戒备，我无意探求你的秘密。”看到沉默的顾言，薇拉耐心地解释道，“你还记得在里世界里看到的提示么？那是我留的，如果我想害你，完全没必要帮你脱离。”
“提示……”
顾言眯了眯眼睛，他忽然想到了自己作为魏启明苏醒时看到的日记本。
“所以当时日记的变化是因为你？”
想到关键之处，顾言终于放下了些许戒备，紧绷的身体也稍微放松。
“没错。”
“可我并没有见到你。”
“你当然不可能见到我，因为我根本就不在那里。”
“那你是如何在上面留言的？”
“这也是因为里世界的性质。”
说话间，薇拉突然迈动了步伐。
“你！”
顾言只觉眼前人影一晃，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不想死就别动。”
就在这一晃眼间，薇拉已经跨越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与他交错而过，来到他的身后。
顾言茫然地回头，只见薇拉手中微弱的火苗猛然膨胀，瞬息之间便化作一道熊熊燃烧的金色长剑。
长剑由纯粹的火和光组成，照亮了薇拉修长挺拔的身影，金色火光的映衬下，她本就绝美的脸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辉光，像是传说中的天使。
在她的前方，密密麻麻的手掌从小巷尽头的黑暗中伸出，带来陈腐的恶臭和深深的寒意。在这些手掌的尽头，连接着一具具扭曲的人形。
这些人形的身体和四肢像是被刻意拉扯过一般，显现出一种骨骼断裂般的细长。惨白的皮肤上，黄豆大小的空洞密集排布，低沉的笑声不断从空洞中响起，在巷道中放大、汇聚成浪潮。
在那些扭曲变样面孔中，顾言隐约看到了一张酷似海少的脸。
“这些是什么东西？”
第一次看到如此诡异的东西，顾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久违感到一阵惊恐。
“这些是诡侍，算是这里的原住民。”
薇拉头也不回地说道，“忘了说了，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你可以先想想自己想问什么。”
她转了转手腕，将长剑划出一道火圈，“趁这段时间，我也可以把周围的垃圾清理清理。”
说话间，那些扭曲的人形已经近在咫尺，顾言甚至能感受到它们身上流转着的怪异气息，就像第一次见到万丰时的感受到的一样。
万丰……
顾言忽然想起了那个藏在万丰身后的诡异阴影，现在一切都已经明了，自己当下的遭遇肯定与万丰脱不开关系，那么自己那段灵异版的记忆反倒是真实的。
既然如此，自己在见到那个诡异阴影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顾言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空缺，从见到那道诡影后便直接跳转到了夜晚的商城，中间的过程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在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顾言思索间，如同雷霆乍现，流溢的金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蜿蜒的轨迹，瞬息穿过密集的人形。
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原本蜂拥而来的怪物如同被冻结一般停在原地。
下一秒，飞出的长剑在小巷尽头消散，遍布小巷的飘舞火星瞬间爆裂为炽烈的火焰，撕裂了静滞的时空，沿着先前的轨迹乳燕归巢般回到薇拉手中，重新化作那一缕不起眼的小火苗。
“好了，你的问题想好了么？”薇拉拍了拍手，将手中的火焰熄灭，回过身来。
说话间，一团团火炬在巷道中燃起，少女的面容在火光中熠熠生辉，一双金色的眼眸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