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而下。
漆黑的巷道中，伤痕累累的少女被大雨冲刷着，寒冷不断在她躯体中蔓延。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她真的很害怕，她想要大声地向站在巷口的那道熟悉的身影叫喊，可被药物严重摧残的身躯发不出半点声响。
而巷口的身影也完全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最终，在少女绝望的目光中，巷口的那道身影转身飞奔着离开，一次都没回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来救我？甚至……都不回应我？”
在心灵和身体双重的折磨下，少女残破的身体终于到达了极限，意识逐渐消失，名为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了她身上。
“咦？”
在少女死去的同时，一道略带惊喜的、像是无数低语混合而成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一道比黑暗更加深邃的黑色长袍在巷道里凸显而出，漂浮一般移动到白薇薇尸体前站定，弯下了腰。
来人的面容模糊不清，无数张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的面容不断变换，像是一团变动不居的云雾。
而此时，这无数的面孔都充分表达了同一个情绪——欣喜！
“如此深重的痛苦与怨念……”人影摇头感慨，重重叠叠的声音雌雄莫辨，“真可悲啊，被自己的爱人抛弃还遇到了这种事。”
“想报仇吗？”人影问道。
大雨中，少女扭曲的身体一动也没动，可人影却好像听到了答案。
人影低声笑着，期待的声音像是在咏叹：“一个被怨恨浸透的纯净灵魂，真想知道你能结出什么果实。”
缓缓直起了身子，像是有一阵风吹过，人影的斗篷微微翻动。
掀开的斗篷间，隐约可见内侧密密麻麻的扭曲线条。
一枚闪着微光的玉佩从斗篷里坠落，翻转着落在少女的尸体上，一经接触便像水滴入水般彻底消融。
“去复仇吧，向着这世上所有忽视你的人，向他们送上来自冥府的礼物——其名为死亡。”
窸窣的低语中，人影彻底消失在了黑暗里。与此同时，小巷的阴影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蠕动着，向着白薇薇的位置汇聚，直到将少女的躯体彻底吞没。
……
“他这是快要醒了吧？”
“谢天谢地，他终于醒了。”
“快通知陈医生，病人醒了！”
……
“这是……”
病床上，顾言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洁白的天花板，窗外灿烂的阳光照射在院子里的树上，在天花板上投射出婆娑的树影。
“你醒了，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回过头来，顾言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正站在病床前，关切地看着他。
对方的胸口挂着胸牌“仁爱之家精神病院，主任医师，陈慧敏。”
“这是哪儿？你是什么人？”
看清身旁人的瞬间，顾言脸色突然变了，他猛地翻起身来，语气急切地问道。
“没关系。”
陈慧敏转头制止了正要上前的护工，继续对顾言说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主治医师，陈慧敏，这里是仁爱之家精神病院，你之前因为突发疾病在楼梯上摔倒了，还记得吗？”
“仁爱之家，陈慧敏……”
顾言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他双手紧紧地抱着头，喃喃低语。
他当然记得仁爱之家，也当然认识自己面前这个叫做陈慧敏的医生，可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
而且，在他出院后不久，整个仁爱之家便因为突发火灾导致所有的医生病患全部死亡。
既然如此，自己眼前的这群人又是怎么回事？
“别紧张，我们先不想这些，跟我学，深呼吸，吸气，呼气。”
看到顾言的反应，陈慧敏皱了皱眉头，但仍保持着主任医师的从容，柔声安慰着顾言。
呼——
伴随着对方的指令，顾言大口地呼吸着，大脑的疼痛也逐渐消退。
“好些了吗？”
看到顾言的表情好转，陈慧敏松了口气，她搬来一个椅子坐下，从果盘中拿起一块削好的梨递给顾言。
“吃些东西吧，你昏迷了近一个月，身体太虚弱了。”
看着递到嘴边的梨，顾言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在对方关切的目光下将梨吃进了嘴里。
“肯吃东西是好事。”
陈慧敏点了点头，从旁边的护士那里接过病历本，开始了向顾言问话。
“你还记得一个月之前发生过什么吗？”她问。
“我……”顾言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异变的广阳市，还停留在那个将他斩首的自己身上，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回到这里？
记忆受损……
看顾言半天也搭不上来什么，陈慧敏在病历本上记下了第一个词。
“别急，想不起来可以慢慢想，我们先聊些其他事。顾天成你还记得吗？”
“顾天成……他是我爸爸。”顾言低声答道。
“那萧文茹呢？”
“妈妈。”
“白晟和顾佳宜还记得吗？”
“姑父和姑姑。”
“那……顾言呢？你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吗？”
“顾言……那是我的名字。”
听到这里，陈慧敏记着笔记的手突然停下了。
“你说什么？”
她问道。
“我说那是我的名字。”顾言被对方的问话问愣住了，也重复了一句。
“……”
陈慧敏仔细地打量着顾言，尤其是盯着他的脸和眼睛仔细看了好久。终于，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将病历本交回给了护士。
“恭喜你，顾言。”陈慧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你的病情正在好转。”
“再住院观察半个月，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应该就可以出院了。”陈慧敏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病房门口，拉开了大门。
在离开前，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叮嘱道：“我建议你这段时间就不要写你的小说了，故事可能会影响你的恢复。没事的话可以多去活动区域转转，记得按时吃药。”
啪嗒。
病房大门闭合，房屋内再度恢复沉静。
“喏，你的本子。”
看见医生离开，护士将一个笔记本递给顾言，“很不错的故事，这段时间好好恢复吧，我等着拜读你的新作呢。”
冲着顾言吐了吐舌头，年轻的女护士红着脸跑出了病房。
啧啧啧……
一旁的护工发出羡慕的声音，长得帅果然可以为所欲为，即使是个精神病也有年轻护士愿意倒贴。
尴尬地冲着护工们笑了笑，顾言翻开了手上的笔记本，仅仅只是扫了一眼，他便立刻将笔记本合上。
强行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顾言冲着旁边的护工说道：
“我想要到外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