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一切变得足够庞大、足够浩瀚之时,万事万物都是如此缓慢、震撼、波澜壮阔。
小行星于天际坠下,而天启鸟化作的终末黑影毫不避让地迎头撞上。
那曾击晕传说中巨人歌利亚的一击,如今摩西之杖的引导下,施展出堪称神迹的力量。
当二者接触的那一瞬间,黑影消失了,仿佛被巨大的小行星所吞噬,似乎它已经被这无可置疑的质量和动能所淹没了一般。
然而紧接着,小行星吞噬黑影之处开始崩裂。
以巨型球体表面的一点为中心,裂痕开始逐渐放大,随后越来越多的碎片开始从越发显眼的崩裂处泼洒而出。那些碎片甚至伴随着裂痕的延伸开始变大,只是十几秒钟后,这颗小行星就已经不再是一个球体了。
当巨大的沟壑终于布满了整个小行星,那道消失的黑影从小行星的另一头再度钻出。
“……轰——”
伴随着崩裂的低沉轰鸣席卷了整个世界,那颗足以掀起整片大地的巨物在空中四分五裂——没有耀眼的闪光、没有骤然的爆散,有的只是在巨大尺寸之下,缓慢、却无可阻挡的最终解体。
这能轻易击晕传说中巨人歌利亚的一击,在摩西之杖与彼得自身浩瀚光芒的加持下,竟是仍无法阻拦黑森林的守护者——它啸叫着、嘶吼着、用狰狞的巨瞳盯着高天之上的光之子,依旧势不可挡地扑来!
“吼!!!——”
“鸟啊……这也不能阻拦你么……”彼得眉头紧锁,轻咬着牙低声自语,同时左手中的圣书再度高速翻动,被金色浸染的古老文字立刻从书页中飞出,“……你又将如何回应这个呢。”
金色的古老符文汇向摩西之杖,而彼得用力将手杖点向脚下。
虚空之上,那些符文立刻闪烁着,骤然沿着彼得脚下的平面散向四周。它们用自己的鎏金,在高天之上凭空涂抹着无数光辉金纹。这些纹路不断交织、层叠,在杂乱中变得错落有致,汇聚为一个半径数十米的庞大法阵,伴随着整个法阵上的金辉越发亮起,彼得举起手杖高声喊道:
“来吧!约拿之鲸!”
随着彼得张开双臂,他脚下的法阵中,缓缓升起了一座小岛,将彼得托起——那“小岛”迅速地上升着,急速变大,光洁的深色表面却是越发陡峭——很快,这上升的实体就再也无法被认定为小岛了。
那是一头巨鲲。
它并不摇动自己的身体,只是垂直地从彼得脚下如同山岳般拔地而起,让彼得坐在它的额头之上,托着彼得高飞于天际之上、凭空在云霄翱翔!
“鲸啊!咬吧!吞吧!那是你唯一所知、那是你被赋予的使命!”
彼得向前伸杖,指向了加速袭来的天启鸟。
他脚下的巨鲲立刻发出一阵悠长而震天动地的低吟。
鲸鱼猛然向下弯曲了庞大的躯体,借着磅礴的重力自高天之上向下坠落而去——它张开了那张仿佛能吞噬世间万物的巨口,这几乎占据了它身体一半大小的深渊中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如同一个黑洞直挺挺自天际压下!
然而那道扑来的黑影却是不躲不闪,眨眼间天启鸟已然被整个吞入。
鲸鱼只是缓缓合上嘴,像它曾经将先知约拿囚禁般那样,用无边的黑暗包裹住被它吞下的一切,而后直挺挺地朝大地之上的另一个不知何时诞生的辉光法阵坠去。
“……”
彼得喘了一大口气。第一次彻底放开手脚去施展这一切本不属于他的力量后,他才感受到原来这对他的消耗同样是巨额——这种消耗并不是直接对光芒的消耗,而是借由他的身体进行,再由光芒修补他的身体。
看着天启鸟被巨鲸困住,徐徐落向地面,彼得沉默了一瞬。
“……不,远远不够。”
他严肃的摇了摇头,咬着牙再度举起摩西之杖。
圣书开始前所未有地急速翻动起来。
下一刻,圣书上照例浮现出金色的符文。
然而这一次,金色的符文却不是单单出现在一页中的几句里,而是写满了好几页的篇幅。
汹涌的光源源不断地从彼得的浑身上下奔腾而出,源源不断地注入书中,于是海量的金色文字开始凭空从书中浮起,一点点在空中散开,慢慢飘向彼得上方的天空。
这可怖的功率已经远远出了前两次的尝试。
彼得的额头上开始滚落豆大的汗珠,在这种威力的东西面前,即便是他也做不到游刃有余。
“吼……”
一道殷红的光柱毫无征兆地从巨鲸的体内钻出,刺向不知名的远处,紧接着便猛然一斩,扫过整个世界,直将那吞吐山河的鲸鱼切为两截——漆黑的巨爪撕开坚不可摧的皮肉,用终末的力量击破神话。
天启鸟再度昂首于天地之间。
然而,当它抬头看向彼得之时,它的巨眼却微微眯起。
在它的视线之中,无尽的辉光化作无数的金纹符咒,散向整片天地。
在这滚滚的鎏金散去之后,天空却变了颜色——在彼得目光所注视的地平线后、天启鸟的背后,一轮火红的朝霞缓缓映照了半边天空。
那热切与浩荡的红徐徐升起,如同缓缓拉上的帷幕。而在这异乎寻常的朝霞中心,一轮耀眼的火红却缓缓升起。似乎连终末的可怖气息都偃旗息鼓了几分。
“……日头已经出来了。”
彼得长叹一口气。
并不是因此而轻松,却是如同审判终于降临般的沉重。
他的瞳孔中,映照着那朝霞的红。跳动着,摇曳着,如烈焰般燃烧。
彼得低声叹息着,却决绝地挥下手中的摩西之杖。
看到这里,天启鸟突然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般迅速扭头,望向远处天边——它幽邃的目光穿过密林、跨过长空,直射入最遥远的彼端、那浮现于地平线上的旭日之中——
“吼!——”
它低沉而嘶哑的吼声惊呼着,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因为它确凿无疑地看清了那斑驳烈阳中究竟是什么。
不,那可不是什么旭日东升。
那是,映红了半边天空的——漫天火雨。
“……将硫磺与火从天上降下。”
终焉的炽热在远处遗弃下滚滚焚烧殆尽的烟霾,于令人窒息的硝烟味中,烈焰化作暴雨,自另一个世界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夹杂着被灼烧得通红的陨铁与燃烧着的硫磺,似乎已然耗尽了这世间的一切氧气一般,然后用令人震颤的窒息感重新填满。
灼烧、碰撞、爆裂、毁灭——那是群星燃烧着从高天之上坠下的末日光景。
它如同神明对罪恶最严厉的惩戒,为这片邪祟横行大地抹上最后的绝望底色。
这无可置疑、无可撼动的一切……这无可阻挠、无可挽回的一切……
这便是……
“索多玛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