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近海之上,饕餮巨大的身躯头顶最中央站立着一个人……
准确一点,那应该是半个人。
萧松赤裸的上半身之上布满了细腻的紫色纹路,像是妖异到极点的玫瑰,他抬起头来眼眸也化为黑色,只剩下一个白色的瞳孔俯瞰世间。
他的下半身融入了饕餮的头中,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变了长甚至垂落到了后背。
“额……额……我……”
他发出的声音如同长期无人检修的木门,嘶哑刺耳。
逐渐的他的意识清醒了起来。
但只是一瞬间,内心的暴怒杀意仿佛都快溢出。
“啊!!!!!”
“吼!!!!”
他疯嘶哑的声音让其变得如同厉鬼一般可怖。
与此同时,在他狂怒的大吼之时,从出现为之都没有任何动静的饕餮也张开血盆大口向前怒号。
飞沙走石,狂风呼啸。
街道上的树木被吹的连根拔起,街道上的车辆被吹飞到远处。
各种商店大楼的玻璃尽数破碎,远处甚至惊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惨叫。
这不是攻击,只是怪物发泄情绪的怒吼,但从这造成的效果来看,虽然不是攻击却胜似攻击。
凭着一声大吼让入海口的沧海市边缘一片狼藉之后,饕餮又安静了下来。
准确来说是萧松安静了下来。
他漠然看着沧海市的场景,比之刚才状若疯魔嚎叫的姿态相去甚远。
怒号,大多数而言都是为了发泄情绪,他也一样。
在身体与饕餮融合之后,他苏醒的第一时间内心就被狂怒和杀意填满,他通过一声大吼发泄情绪稍微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但这种冷静只是一时。
崩坏对世界的毁灭欲望并非一声大吼可以填平的。
关于这一点,从萧松冷漠的脸上微微牵动的嘴角就可以看出。
“哈哈哈哈哈哈……”
蓦然他爆发出一阵小声,语气轻描淡写的自言自语。
“妖兽之盒在利用我?我何尝也不是在利用你呢?审判级崩坏兽的意志又如何?现在终究是我在主导这个身体,这个至高无上的力量。”
突然他的笑声一下子卡壳,刚刚被稍微压抑的饕餮的意志再一次席卷自己的内心。
萧松向上飘扬的嘴角缓缓的归于平静。
平静之下翻涌着惊涛骇浪。
但随后他还是笑了笑。
他知道现在只要有一丁点儿差错自己就可能一只手将沧海市拍个稀巴烂。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笑。
因为这种情况他早就想到过。
从被崩坏能感染的死士其实就可以轻易得出这种结论。
既然知道,那么他当然不会傻乎乎的什么准备也不做就与饕餮融合到一体。
……虽然他的确什么准备也没做。
因为他也不需要做准备。
他从一开始被妖兽之盒蛊惑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战胜崩坏能的意志?
到底要如何才可以以单纯的武者的资质与审判级崩坏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是意志?是信仰?是坚韧不拔?
萧松认为都不是。
他认为人性本恶,人总是容易在恶的地方堕落,却很少在好的地方站起。
所以什么信念,坚韧,意志之类的他认为都靠不住,唯有一种事物才能有希望战胜崩坏的意志。
那就是执念。
五年前发生在神州天山北部的崩坏灾难,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原因在那一场名为帝江讨伐战的战争中。
在那一个没什么人死,但是又死了很多人的地方。
平民安全撤离,一个没死,警卫队殊死搏斗,百不存一。
萧松亲眼看到曾经嬉笑打骂,如同真的兄弟一样的兄弟们在眼前一个个倒下,又有更多的人上前挡住防线。
几乎所有人都死了,这是他对那一场战争中除了惨烈再唯一的印象。
那是一场困兽之斗。
但被困住的不是面前的帝王级崩坏兽,而是他们自己,
困住他们自己的也不是牢笼,而是责任。
总指挥官死了,所有崩坏炸弹,子弹,以及炮弹全部打空,没有后援,没有希望。
最后只有包括在他的寥寥数人生还,生还之后也有人因为伤势过重没活过半年的。
能坚持到现在的更是少之又少。
也正是因为这一战,曾经风光无限,叱咤神州的萧家,在应对崩坏兽的方面开始捉襟见肘,而极东支部就像是算好了一般从这个时候提出合作。
然后萧家让权。
但其实这也没什么关系,这也很正常。
有缺点就该补正,有错误就要改,有困难就寻求帮助,不能讳疾忌医。
萧松十分同意这个观点。
而兄弟们的死虽然让他十分不甘十分悔恨但也不足以构成执念。
因为萧家警卫队的每个人都知道,那一天早晚会来,他们因为自己的职责而死,为了保护人民而死,这是光荣的,这不该是别人以此为由当做执念的原因。
如果有这就是对他们的侮辱。
萧松自然不会有。
直到通过对那一场战争后疑点的种种调查之后。
他知道了一个真相,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真相。
那一场爆发于天山脚下的帝江讨伐战并非偶然发生,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于是,一切都变了味。
警卫队队员前仆后继,舍生忘死的战斗,最后百不存一居然是因为别人的阴谋?
这是一场谋杀,一场针对警卫队,针对萧家,针对萧远山的谋杀。
而主谋十分好猜。
仔细想一想,如果萧家实力大减,最直接也是最终的受益者会是谁就可以十分清楚了。
在结合一下帝江出现的时候猎杀部队潜入萧家拖住萧远山的事,这个幕后黑手呼之欲出。
“天……命!”
萧松喉咙里发出的两个字,如同粉笔哗啦过黑板的声音,让人觉得格外刺耳又浑身发寒。
他的执念便是灭了天命,为萧家那上千位警卫队队员报仇,同时守护好神州这一片净土。
这是他对那些死去的人的承诺。
他的内心依旧充斥着暴虐的杀意,但是不可思议的是他现在却觉得十分轻松写意。
以执念为名的瓶盖盖住了玻璃瓶,其中的水就算如何翻腾又如何能挣脱束缚。
他看着沧海市中那令人心醉的美景,又是那么脆弱的美景。
此刻,正在被一群又一群的崩坏兽破坏,萧松意念一动,
无数被崩坏能拖起的水柱从身后升起,一道又一道的冲向那些崩坏兽,又在顷刻之间将其粉碎。
没错,至少在此刻他并不是一个魔鬼,而是守护神。
独属于神州的守护神。
天空之外飞来一艘驱逐舰,看起来应该是专属于天命的战舰。
又有一个人从其中飞出。
随着一声巨大轰鸣之后,那个人降落在了萧松脚下。
自诩为守护者的怪物口吐人言。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