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绕的烟雾笼罩在这里。
浴场是露天的，只是用高高的木质墙壁围了起来。
司无邪看着夜晚的天空发着呆。
蒸腾的雾气从温泉池之中冒出，向上两三米，清晰可见，再往上就无法在视野中展现了。
“温泉感觉如何？”
他听到了一个恬静平淡女声，以及入水的声音。
“还好，只是能在这里见到，我很意外。”
侧过头，他看到一个被白色浴巾包裹住的湿漉漉的美人。
她那总是显得不太服帖的天然卷也被水雾与湿气尽数压了下来。
“这家温泉店的老板是一个日本人，在那极东之地对这种文化有近乎偏执的热爱。”
她缓缓将曼妙的身躯沉入水中，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叹。
“不过美国人虽然在世界上看来性格开放自由，但对自己的隐私却极为看中，这种赤裸裸换衣服，然后在大家进入同一个池子泡澡，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地狱，所以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气。”
司无邪眨了眨眼转过头。
“那这家澡堂还做的下去？”
“既然能开到现在没立即倒闭，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别着急为老板担心，美国被称为民族大熔炉，总会有人不讨厌这种东西的……而且这里离唐人街很近……”
司无邪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
蓝发的女性突然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司无邪的思绪如同此地朦胧的蒸汽一般迷茫朦胧。
“谢什么？”
爱因斯坦将被雾气打湿的蓝色发丝用手尽数向后扶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青年眼睛有些发直。
她给了司无邪一个侧脸，一个懒散的眼神以及一个微扬的嘴角。
“谢谢你肯定我作为女人的魅力，让我这个成天呆在实验室偶尔出去和狐狸勾心斗角的阴暗人产生了不少自信。”
于是青年知道自己目光时不时被她的脖子自己水下的腿牵引的事，一直被这位博学多才的博士看在眼里。
“博士……”
“嘘……”
爱因斯坦伸出手指按到自己嘴唇上。
“圣诞节时我应该和你说了，你可以直接叫我爱茵……”
司无邪挠了挠头，想到了上一次因为紧急情况喊她名字只喊了一半的时候……
“或者你也可以称呼我为丽瑟儿？当然，随你喜欢就好。”
司无邪哦了一声，又试探的喊了一声。
“爱茵？”
爱因斯坦视线飘向一边，像是无聊一般用手捧起水又看它从手指的缝隙中滴落。
没有回答。
司无邪沉吟。
“丽瑟儿？”
爱因斯坦转了转脖子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立刻把自己的的头发绑了起来。
她还是没回答。
司无邪眨了眨眼，有些无奈。
“我说，不是你叫我这么叫的吗？”
爱因斯坦一副惊讶的表情。
“可我没说会应答啊？”
司无邪嘴微微张大。
“啊？”
“哈哈哈哈哈。”
终于绷不住的博士轻轻拍打着身后靠着的水池壁，一边发出不像样的笑声。
司无邪无奈的问道：“这样很好笑吗……”
爱因斯坦逐渐停下了笑声，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滴。
“抱歉，抱歉……只是一时兴起……你的那呆呆的反应，总能让我想起……想起以前的……一位故人……”
司无邪挠了挠头发哦了一声。
爱因斯坦往后仰躺把手搁在脑后，向天上望去。
突然司无邪发现她又轻轻笑了笑。
已经有些了解于这位博学者捉弄人的恶趣味的青年提高了警戒。
“躺下，给你看一些好看的。”
然后司无邪也学着爱因斯坦一般躺下。
天上有光，来自星河。
“我们该庆幸，今天这座城市的污染指数很低，而且这家店开的也很偏远，以至于我们有幸能看到天空的风景。”
司无邪用手指向天空。
“那个像勺子一样的是北斗七星……从勺子尖端指出去的那个……是北极星？”
爱因斯坦轻笑。
“果然啊，一说起这个几乎全世界的人都会想起这几颗星星……不过你说的没错，在天枢，天璇之间连一条直线再延长五倍的距离，最亮的二等星那就是北极星……”
司无邪说道：“博……爱茵你很了解星星呢……难不成是那种随便指一颗星星就能知道名字的人？”
爱因斯坦轻轻摇头。
“你说的那是天文学家，很可惜我虽然在物理学，数学上小有成就，但天上的事物我却不敢妄自尊大……不过只是为你介绍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东西，我还是能胜任……”
她语气一顿，让司无邪发现些许异常。
“怎么了……”
“抱歉……我今天好像不是很有心情说星星。”
少女微微闭眼用手覆盖住额头。
“真是糟糕。”
爱因斯坦这么想到。
情绪和心情极速冷却，冷却到让她觉的莫名有一丝疲惫。
难得愉快的聊天气氛，被她记忆中的人，记忆中那差不多到相似的对话全部冲散。
司无邪没说没关系也没说不行，而是轻声道。
“果然如同你这样伟大的人，也会有不堪回首的事。”
“伟大吗？确实……不过我也不算是不堪回首，只是提起来总是令人不怎么开心的事就是了。”
爱因斯坦侧过头，深邃的蓝色眸子里映出了司无邪的斑驳的白发。
“你呢，你看起来才是充满了故事。”
司无邪摇了摇头。
“我的故事不能称之为故事。”
“哦，为什么？”
“因为太简单。”
“简单？我看不像。”
“死亡和努力过后再死亡。”
爱因斯坦漠然道：“勇者打到了魔王，骑士守护了公主，流浪儿完成了复仇……一个结果不能称之为故事。”
司无邪笑了笑不解释，一个结果当然不能称之为故事，但如果勇者打倒魔王中骑士守护了公主，而在此期间流浪儿趁乱完成了对国王的复仇……
一连串的结果可以构成一个故事。
一连串的死亡也是。
威利斯小镇……柏林……沧海市……以及马上就该轮到的……
司无邪长叹。
死亡与别离，让人不喜。
而他尤其不喜。
“你从柏林来？”
司无邪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爱因斯坦大概能明白一些东西，因为以前也有个人因为不是自己的过失而露出那一副表情。
“唉，果然还是特斯拉博士更擅长一些说这些事……我想想，用她的话来说你这就是无可救药的大笨蛋吧”
司无邪没听懂爱因斯坦的意思。
“啊？”
“被束缚的灵魂，纵使身处平原也也无法感到开阔。因为你看的东西太多，看的太远，看的太重，所以反而有些显而易见的东西你却完全忽视了。”
司无邪有些云里雾里。
“我不懂……什么意思啊？”
爱因斯坦站起身来带起一阵水花，展颜微笑。
“意思就是，我该回去睡觉了，熬夜可是科学家的敌人……而你呢也该起来了，人类需要水，但对水的抵抗力却出其的低，再泡下去头晕眼花我可不管。”
司无邪哦了一声。
爱因斯坦继续说道：“哦，对了今天是国际公历12月31日，过了十二点就是明年了，我听说在水里泡到下一年的人可是会被妖怪缠上。”
司无邪没听过这说法。
“这是哪里的传说吗？”
“日本的吧。我从特斯拉博士的漫画里看到的。”
“日本漫画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东西。”
“我也这么觉得，就是剧情大多有些离谱……不过在本来就这么离谱的世界里，现在显得好像也没那么离谱了……”
爱因斯坦笑着离开了澡堂。
关上门蓝发女性叹了一口气。
“偷听可不是一个值得称赞的习惯啊，偷听狂特斯拉博士？”
“鸡窝头！你说什么！本天才只是偶尔路过而已。还有那又是什么外号啊，难听死了。”
爱因斯坦深深的看了一眼门上遗留下来的红色发丝，却是笑而不语。
远方传来烟花的声音。
从此国际公历上的年份数字不会倒流的加了一个一。
她好像好久没度过这么悠闲的跨年夜了。
以前都是在实验室度过的吧？
碰……
澡堂里传来几声比较大的水声，以及青年的惊呼。
特斯拉想立马踹门，但是又立刻反应过来，里面的司无邪现在会不会是赤身裸体……而止住了脚步。
“鸡窝头……你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们可是被可可利亚盯的死死的，万一出什么意外……”
爱因斯坦叹了一口气，想说特斯拉博士你是真的还不清楚哪位极东舰长，天命冠军到底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吗？
蓝发女性随意摆了摆手。
“不管了，可能是妖怪之类的东西吧。”
特斯拉莫名其妙。
“哈？”
……
澡堂内，司无邪看着一脸通红的伊丽莎白……
“还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