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
白石麻衣有一瞬间的震撼，下一秒，她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爬到了今出川的身旁，伸手扶起倒在桌面上的今出川，使劲儿摇晃着今出川的肩。
被她这样晃来晃去，今出川最后还是被强制性地震醒了。
“麻衣样？”
她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朦朦胧胧地看着身前影影绰绰的人影。
“你要毕业了？”
白石麻衣继续按着将倒不倒的她，气势汹汹，异常固执。
今出川的眉头紧缩了一瞬，又很快地舒展开来。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醉意竟然被麻衣样晃没了，理智重又回笼。
本来，没打算提前和麻衣样说的啊——毕业这个消息，至少也是到周年演唱会之后才会官宣。
刚刚怎么突然就说出口了？
“你不要想着糊弄我。”
白石麻衣很清晰地从她的眼神变化里看出了她此刻的清醒与懊恼，以及些许思量。
“好吧，是真的。我真的要毕业了，这一次是我的最后一单…已经和公司商量好了。”
今出川轻轻叹息了一声，又缓缓地倒在桌面上，侧着头仰视着此刻的白石麻衣。
橘色的光线下，白石麻衣的沉重表情竟然都显得有几分柔和，温柔、落寞和脆弱全都一览无余。
今出川突然觉得，比起以前，她憔悴了好多。
眼下的青黑，眼尾的倦意。
和着那些细微的复杂情绪，尽数呈现。
今出川突然感到抱歉——这是作出毕业决定之后，第一次为这个决定感到抱歉。
或许，白石麻衣才是那个为乃木坂46献出了全部青春的人。
大家大概都各有所求，你——想要寻求怎样的幸福？
她顿感一种难言的心酸，于是直起身紧紧地抱住白石麻衣，哽咽道：“麻衣样，对不起…”
“笨蛋，干嘛道歉。”
白石麻衣轻轻地抚上她的后脑勺，本想用平日里在小渡面前的那种嚣张声调，最终却还是没能成功虚张声势，咬紧的牙关里，还是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了显而易见的难过。
“麻衣样…”
今出川吸了吸鼻子，搂着白石麻衣后颈的手不知不觉地收紧，这个拥抱变得亲密无间，互相传递着体温，也沾染上了些许泪水的咸味。
“以后…麻衣样你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要一直想着照顾大家…”
白石麻衣在今出川的肩上蹭了蹭，蹭掉了眼泪和鼻涕。
她克制住难受的情绪，哼了一声，“你管这么多？我难道还需要你来叮嘱我吗？”
今出川很艰难地在脸上挂起了笑容，故意开着玩笑：“因为我会嫉妒——以后你会照顾更多的人，但是其中却不会有我。”
她拉开了和白石麻衣之间的距离，手却依然揽着白石麻衣的后颈。
笑意盈盈，又，潸然泪下。
倒是白石麻衣率先扭头，错开了视线，又拿开了今出川的手。
她灌了一大口苏打威士忌，强作潇洒：“抱头痛哭的话，人家还以为我们双双失恋了呢——我可不想之后看到八卦杂志乱说什么白石麻衣泪洒居酒屋，疑似恋爱分手。”
今出川垂下眼，也跟着，慢条斯理地喝酒。
白石麻衣本来以为她只是像小猫舔牛奶一样喝一点点，没想到这次她喝得尤其多，等白石麻衣想要制止的时候，玻璃杯里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量了。
“不是吧？”
虽然一直以来都很想灌醉小渡，但是她现在没有应付一个醉鬼的心情。
连小渡…也要走了…
怎么可能不感到惆怅呢？
原本只是想聊聊天逗逗小孩缓解一下令人心堵的怅然感，现在，这种怅然感却更深、更深了。
“我有一点点难过。”
白石麻衣有些诧异地看着今出川，“你还清醒着？”
但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问题没有意义——小渡的眼神仿佛氤氲着雾气，并不如平日那般清澈敏锐。
今出川终于维持不住重心了，上半身扑通一声地倒在了桌面上，她挣扎着爬起来，却爬不起来，只能睁着湿漉漉的、雾蒙蒙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白石麻衣，继续倔强地重复：“感觉被抛下了。”
白石麻衣和她对视着，对于她的倒打一耙，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明明，是你抛下我们吧。
“我真的爱你，但是感觉被抛下了。”
“！”
“？你在说什么？你爱谁？”
你不会在说娜娜敏吧？
你决定毕业就是因为她？
你真的暗恋她？
白石麻衣已经无暇震惊了，只感觉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她不由自主地开始认真去回忆以前小渡在桥本面前的表现。
“送给你。”
一个黑色的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却被突然推到了她的面前，打断了她对于记忆的检查。
白石麻衣凝了凝神，打开了小盒子——入目是一颗小小的靛蓝色宝石，在灯光下反射着光线，看上去相当之漂亮。
也很昂贵。
她关注时尚那么久，自然是有眼力见的。
“我现在算是知道，你确确实实是昂贵的富二代。”
白石麻衣的怅然感被惊叹感冲淡了些许。
她一直知道小渡家世优越，只是平日里小渡也没怎么表现出来有钱人的架势，所以此刻确实感到了些讶异。
今出川已经在漫长的挣扎之后爬了起来，紧紧地靠在桌沿上，摇摇欲坠，背倒是挺得笔直，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换回了正坐的姿势。
“这条项链，你是要送给娜娜敏？”
白石麻衣咬着腮帮。
“…”
今出川一本正经地和捋不直的舌头作斗争的样子十分可爱。
但是白石麻衣的心却在不断下沉——不是吧！
“绘、绘梨花。”
今出川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口齿清楚多了。
白石麻衣长松一口气，只觉得后背微湿。
她没忍住抱怨了一句：“你吓死我了。”
等等——
还没到松口气的时候啊！
所以——你和花花？
等等，等等，白石麻衣，醉鬼的话可不能相信啊。
白石麻衣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番。
然而醉鬼今出川开始了认真的弯腰道歉：“对、对不起。”
“又吵架了？这么多年了，所有人都变了，你们俩竟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吵架。”
她叹了口气，将盒子塞进今出川的手中，“你自己亲手给她吧。”
今出川却在那一瞬间脸皱成了一团，看上去很是不开心。
“你们都在，都在往前走…”
今出川很伤心地嘟囔着，竟然还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并且气鼓鼓地甩开了白石麻衣的手，气鼓鼓地转了个头，最后只用圆圆的后脑勺直直地对着白石麻衣。
白石麻衣有些束手无策。
她想了想，还是给生田绘梨花发了消息。
生田绘梨花没有回消息，却来得很快，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你和小渡怎么了？”
看着一脸担忧的生田，白石麻衣还是下意识问出了口，“还有…”
她想问，却又有些不敢问。
所以最后，白石麻衣挤出了些笑容，状似无意地说道：“受不了你们这些小孩子的腻歪，小渡刚刚竟然说爱你呢，果然是纯爱电影出演经验者啊，胡乱照搬角色台词吗？”
生田绘梨花有些发怔，但原本悬在半空中的手，终于落在了今出川的肩上。
“酒后会吐真心话吗？”
她竟然有几分认真地在问。
白石麻衣忍住翻白眼的欲望，拿起包，有几分步履不稳地站起身，又很粗暴地从今出川的手里扒拉出那个昂贵礼物塞进生田绘梨花的怀里。
“这个问题，你不如问问小渡，花花。”
她稍微打了个趔趄，但脚步不停，直直地朝居酒屋门口走去。
室外的冷空气让酒醒了八分。
白石麻衣靠在墙壁上扬起头看着天空，突然想到——今年的夏天，我就25岁了呢。
还有，现在的夜空是什么颜色的呢？
靛蓝色的。
生田绘梨花看着银色链条环绕下的靛蓝色，默然无语。
今出川已经停止了抽泣，她转了个身，用手捂着眼睛，却又从大大的指缝间眯着眼睛看生田绘梨花的下颌线：“你怎么不哄哄我？”
“真的醉了啊？”
生田绘梨花将手中的东西朝她晃了晃、
对于小渡此刻的不清醒，她的心中有几分无可奈何。
“是矢车菊的颜色。”
今出川缓缓支起身子，又无力地靠在墙上。
“矢车菊？”
生田绘梨花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
“你的颜色。”
今出川又补了一句。
“你在装醉？”
生田绘梨花有几分狐疑，但很快，困惑感就烟消云散了——小渡确实醉了。
必须承认，心中延迟地绽放出欢愉感。
“抱我一下——”
今出川的语调软绵绵的，她朝生田绘梨花张开手，笑得傻傻的。
生田绘梨花下意识往前一步，在坐垫上跪坐下，满足了小渡的要求。
圣诞节前到现在，她们有一段时间没有如此亲密接触了。
其实生田绘梨花很早就觉察到了小渡决定毕业的事情——在那个小渡突然出门的破晓，她其实醒了，然后站在阳台，透过落地窗，看着小渡离去的背影，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感到一种巨大的不安了。
一直逃避，一直装傻，但根本延缓不了，分别时刻的到来吧。
以小渡的性格，和今出川叔叔的风格，恐怕，她甚至不会继续留在日本。
生田绘梨花其实明白，小渡确实不应该继续留下了。
再留下来的话，她会觉得很累吧？
偶像这份工作，演艺圈的事务，小渡确实可以做得风生水起，面面俱到。
但是，这不是她真正想要的，也不适合她。
似乎，聚光灯和摄像机，更多时候只会让她感到身心俱疲。
自己的梦想，从此以后，自己一个人去努力完成就是了。
坚定地往前走，往想去的目标狂奔，却让人在原地等自己的话，是不是太霸道和贪心了呢？
小渡这样从小到大做惯了优等生的人，察觉到自己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就在原地打转的话，也会感到巨大的失落吧。
风要往她该去的地方。
我能做的就是，在奔跑的路上，感受风啊。
今出川在她的怀里动了动，湿热的呼吸，不安分的动作，让她从怅然中回过神来。
“遇到你，我很幸福，花花。”
生田绘梨花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脸，佯装生气：“那你还想离开，还不敢和我说。胆小鬼。”
“我把我的所有都送给你啦。”
今出川扒拉住生田绘梨花的手，用蛮力掰开她的手指，很强硬地和她十指相扣。
生田绘梨花低头看了一眼交缠的手指，笑着叹息：“你是在装醉吧？”
然而她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
迎接她的，是另外一种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