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金发少女双目无神,即使开朗如她,能够在这地狱般的光景中面带微笑,也无法笑着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他还是默不作声,自己没有任何办法改变上级的意思。
良久,他从牙齿缝中挤出一句话:“安心去吧……”
转过身去,他早已泪流满面。
开朗的少女,进入编号为“O-03-89”的收容室,被绞的血肉横飞……
能够隔绝一切声音和光线的收容室,挡不住他的哀伤。
工作不会因为她的死去而停下,他找到她的黑皮笔记本,写下她的名字,做出了他几乎都要忘却的送葬仪式。
“他们的死总会有意义的,也许吧。”
“前辈,我做的怎么样?”
“不愧是拿着ALEPH级装备的V级员工吗?两下就把那个骇人的家伙送走了!”
“她死了,为了保护我们这些无用的家伙……不过我会记住她的!”
文职都会发一把手枪,不是用来对抗异想体的,这种级别武器根本对祂构不成威胁。
手枪是用来给文职人员在面对强大异想体时结果自己生命的,尽管真的面对那些强大异想体,文职连拿起手枪的意识都不会产生。
人死后会去向何方?
当他对着自己太阳穴扣下扳机时,是否也询问着问题的答案?
叶泠泠下意识地释放出九心海棠花,企图拯救他的生命,但是她召唤不出武魂,也没有办法触碰到他。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他变成了祂。
没有人能够从这里活着离开,要么被那些怪物残忍地杀害,要么在日复一日需要直面那些能够造成精神污染的怪物的工作中陷入疯狂。
如同草芥一般,一茬又一茬。
没有时间去铭记死者,每一天都要经历无数死亡的他们,只能麻木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或是刚刚打过招呼的前辈,或是新加入部门还没来得及好好了解的新人。他们无处可回,就连一场最最普通的葬礼,都不会拥有。
没人提起,就那样,消失了。
或许是为了铭记某人,又或许是回应那些不甘死去的人们临终时的恸哭。一位身负重担的悼念者,借助他,来到这里,企图给予这里的人救赎,带他们脱离这片充满折磨的苦痛之地。
可祂失败了,失败的很彻底。
就连祂也被囚禁在这个炼狱里。
“哈哈哈,亡蝶葬仪又突破收容了。被杀了那么多次,怎么就不长点记性?瞧瞧祂那孱弱的攻击,在给我挠痒痒吗?”
“安啦安啦,不就是两下的事情吗?就这种垃圾的跟个TETH战斗力的异想体一样,除了长的骇人点跟HE级异想体有关系吗?”
被又一次砍翻在地的亡蝶葬仪只是扇动两下蝴蝶脑袋的翅膀。
呵,多么可笑啊。妄图拯救他人的人,却成为他人肆意妄为的对象。
祂的愿望被挫败,祂的信仰被人狠狠地踩在脚底践踏。
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救赎也好,拯救也罢,都成了一纸空谈,成了一场笑话。
留给祂的,只有空洞的希望和破灭的幻想陪伴着祂徘徊在这座设施。
祂能够杀死的只有那些奄奄一息的濒死员工和羸弱的文职。
在这片地狱中,到达那种境地,恐怕也离死亡不远了。
但是,倒在祂手上的员工,非但看不到一丝痛苦,反而像是得到了解脱。
能够以一种体面的姿态,忘却所有痛苦安详地死去,在这个地方,是多么令人难以想象的幸福啊!
在白蝴蝶的簇拥下,化作那传说中长着小小翅膀的美妙存在一般,悄悄地离开。
即是被残暴地斩杀无数回,祂还是怀着一颗怜悯之心,以最温柔最轻松的方式,给这里的人们带来解脱。
穿着黑白西服的葬仪,在蝴蝶的伴礼下一言不发。
这是一场独属于死者的葬礼,庄严又悲哀。
现在至少有了些许不同,会有这么一位特殊的葬仪,肯为如同消耗品一般死去的人们办一次不盛大,也没有人参加的葬礼。
也好,毕竟葬礼只需要肃穆,无需招摇。永恒的长眠,才是最尊重的默哀。
“真的不能拯救他们吗?”叶泠泠于心不忍。
“除了这些以外,一名葬仪又能做些什么呢?”吴羽奇反问。
是啊,没能拯救他们的祂,又能做些什么呢?
只能以自己的方式,进行一场场沉痛的悼念。
每一个死去的人,都会变成一朵蝴蝶,飞入祂身后那巨大的棺柩之中。
白蝶飞舞,书写着葬仪的哀伤。可祂那棺柩之中的蝴蝶,却早已不计其数。
没人知道祂到底背负了多少,或许只有葬仪自己记得那一朵朵如同花朵绽放般蝴蝶的名字,以及他们临终前是多么的悲哀而又孤独。
如此多的时空,不可计量的生命在逝去。或许祂的行为只是一场可笑的自我陶醉,没有任何意义。
这不存在任何的天使,却有着漫天飞舞的蝴蝶为他们送终。也许棺柩没法代替成百上千的坟墓,但是至少还有祂记得。
或许有一天,世界将迎来终点。会有无数蝴蝶与那位温柔的葬仪一起,等待着能够安息的那天。
人死后将去往何方?
将要离世之人,死亡的方式便是他们最后的尊严了。
如果人们注定死去,请呼唤那位温柔的葬仪,祂将给予他们更平静的死亡。
祂听到了冤魂来自地狱深处的哭泣,那是从什么时候……已经忘却了吧?
黑色的西装不会有它褪色的一天,沉重的棺材不会有它真正损坏的一天,期待死亡的愿望也不会有它真正实现的一天……
送葬人的手交叉于胸前,祂暂时睡着了,但还会再次醒来。一次,又一次——这是祂的执着。
祂明明可以造成同时腐蚀人身躯和精神的侵蚀伤害,可祂从来没有这么做过。祂其余四只袖子拥有象征着能够给活人带来巨大痛苦的侵蚀伤害的代表色——黑色,从没有拿出过。
白色的蝴蝶停靠于尸身,死者带着安详的面容。
白枪对准生者,黑枪对准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