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阴沉,凝雨纷飞。
江篱站在船头,一路赶来,身上早已落了一层白雪,眉毛、长发也恍若凝霜,他垂眸看向船中央的女子。
一袭羽衣,宛若彩蝶飞舞,在这白夜之中格外醒目。
长发如墨高高的盘起,如瀑布般垂于盈盈一握的腰间,肌肤欺霜傲雪,犹若凝脂,一双美眸泪光点点,长长的睫毛亦是微微抖动。
当真一副倾城之颜,绝世之姿,这样的美貌任谁大概也不能无动于衷,难怪会让一个君王,为了她不惜布下这样的疑局。
周时,幽王为了搏褒姒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而今皇甫靖为了惜霜而设此之局,似乎也并非太令人惊讶。
江篱无奈摇头,然后看着惜霜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之后便将眸子放在皇甫靖的身上。
比他想象的要年轻。
在小青砚的认知中,大夏的皇帝是一个身材矮小,极其丑陋,又极其猥琐的人。
因此,在他推演之中,大夏皇帝也是一个身材佝偻的老者。
没想到在现世之中,皇甫靖会是如此年轻。
不过,这倒也并不意外,当初能与宇文成天一起追求惜霜,想来年纪也不会相差太多。
在江篱审视皇甫靖时,皇甫靖亦在审视江篱。
令他不悦的是他从江篱眼中他看不到丝毫的敬意,也看不到任何特别的情绪。
仿佛在他面前,他不是什么大夏皇帝,而是一个普通人,与那些平民百姓,小贩走卒并无区别,这样眸光让他很不舒服,仿佛受到轻视。
“你是何人,但敢坏朕的好事?”皇甫靖冷视江篱,沉声喝道,自有一股无形的帝王之威展现。
江篱眸子微滞,因为竟有一种天地之威从他身上展现,让他体内的灵息都出现凝滞。
有趣,一国之君主,承载一国之气运,倒是有些意思。
他捏了一个指印,体内的灵息便恢复了正常,他俯视皇甫靖,轻轻一笑:“山野之人,不足道哉,今日来此,只为将她带走,陛下乃一国之君,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令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吧?”
“千一境确实令朕忌惮,但还不至于让朕惧怕,今日……你不仅带不走她,还会葬身于此!”
“哦,是吗?”江篱负手而立,凝霜的长发随寒风而舞,他的语气平静,并不以为意。
“哼……”
皇甫靖冷哼一声,然后一挥手,围在他身边的侍卫便挥刀冲了上去,而那隐于暗中的老者亦是随之而动,向江篱袭来。
江篱抬手,剑指一挥,一道剑光便在他身前升起,化作一道剑气屏障,将所有侍卫尽皆拦下,然后剑气横扫,将所有侍卫扫落河中。
百斩境的武者虽然可以凭借绝对的数量优势勉强与千一境一战,甚至拖死千一境的武者,但显然,这十几个百斩境的武者还做不到。
皇甫靖见江篱如此轻易的便击败他的大内侍卫,脸上微微一变。
虽然他也明白在千一境的武者面前这十几个百斩境根本不够看,但他没想到他们竟连一招也接不下来。
“休得张狂!”
须发皆白的老者开口,他手中的长剑早已斩出,凌厉的剑光比之江篱也不遑多让。
老者剑气虽然锋利,但江篱并不惧怕,因为在他眼中,老者的剑势轨迹早已暴露在他眼中,连破绽也看得一清二楚。
冷雨感受着老者凌厉的剑气,小脸微微泛白,她距离百斩之境都还有些距离,在这千一境的威势面前,她感觉自己宛若萤火。
她不自觉便朝江篱靠过去,躲到他的身后。
江篱迎着剑光,不躲不避!
“狂妄!”老者见此,冷哼一声,面对千一境,还敢如此托大,他本以为此子如此年纪便已是千一境,是与宇文成天一样的天才。
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狂妄自大之辈,不足道哉。
毕竟,在这仙临大陆蕴神不显,通神绝迹的时代,千一境便是这个大陆的武道巅峰!
面对千一境,没有人敢托大,毕竟,能够达到这一步,哪一个是平庸之辈,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
要知道面对他这一招,即便是宇文成天也不敢托大。
可眼前这人,不躲不避不说,还不反击,简直荒唐,他已经能够看到江篱被他一剑削首,鲜血四溅的一样。
不过,也好,一剑斩之,也剩的夜长梦多。
就在他心里已经对江篱宣判死刑之时,江篱动了,他右手比作剑指,朝着如一线天般的剑光某一处刺去。
想象的首级斩落,鲜血四溅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反而是那道剑光,竟如琉璃一般支离破碎,化作光雨,消于空中。
“怎么……可能?”
老者瞳孔紧缩,他低下头,看着流血的胸口,有些难以置信。
“你修为不错,可惜剑道太差。”江篱随意点评了一句。
老者闻言,艰难地抬起头,惨然一笑:“竟是如此,井底之蛙竟是老夫,受教了。”
江篱点头,一剑入心,虽不至于会死,但心脉之中残留下一道剑气,一旦运功,心脉尽断,他便再理会老者,而是一个闪身,来到船舱之上。
皇甫靖见江篱突兀的出现在他身前本能后退了几步。
倒不是他惧怕江篱,而是江篱一招击溃老一辈千一境武者的场景实在太过震撼,让他不自觉便产生一种本能的忌惮。
江篱直视皇甫靖:“现在我可以带她走了吗?”
皇甫靖闻言,脸上阴晴不定,他手握紧,死死盯着江篱,身为大夏神朝的帝王,何时曾遭遇如此境遇,这让他心里憋屈不已。
他本以为此次计划万无一失,没想到最终坏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手中。
他看向顾惜霜,此时,她正仰头看着江篱,一双眼眸中流露着一抹迷茫与困惑,还有一丝信任,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
这让他心里的妒意一下子升起,他在潜邸时,她的眼中便只有那个宇文成天,如今,此时此刻她的眸子中仍是没有他,而是眼前这个男人。
他眸子渐渐充血,身为帝王的从容与威严正在被愤怒吞噬。
可很快他便恢复了正常,垂下了眸子,精芒内敛,然后问道:“你本可以杀了朕?”
“确实。”江篱肯定:“你这样的人根本死不足惜,可是,你若死了,大夏必然会陷入内乱,那时,不知有多少百姓会被卷入战火,颠沛流离,那不是我想看到的,今日,只为救人。”
江篱的话很平静,却让在场的人久久不语。
无论是冷雨还是顾惜霜,美眸中皆是光彩不断,恍惚间,她们从江篱身上似是看到了宇文成天身影,或者宇文成天身上有江篱的影子。
皇甫靖听到江篱的话,沉默了少许,然后抬起手挥了挥,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不过,他嘴里却道:“那你也应该知道,今日之耻,朕绝不会善罢甘休。”
江篱闻言,淡淡看着他,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我随时可以取你的项上人头。”
他说完,不等皇甫靖回答,便转身看向顾惜霜,温和一笑,道:“夫人,我们走吧。”
顾惜霜抬起头,看着这张陌生而俊俏的脸蛋,心里长叹一声,然后微微颔首,无论性格多么像,终究不是宇文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