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零点已过一个半小时,酒馆、赌场里却灯火通明,丝毫不亚于外头世界正午的太阳,而诡异的是,活人却一个都没有,就是一具尘封千年,但一尘不染的遗迹古城。
一个大写的浪费二字。
沐阳走到秘密基地前,气喘吁吁,疲惫不堪,真想就此倒在地上,摆成大字,与今晨告别与意识。
环视周围,毕竟是隐蔽的角落,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客人都不会涉足至此,但沐阳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于是开始顶着困意,探索了一下周围。
不出意料,不远处的岩石缝里竟然埋藏着小型摄像头,也就是说温蒂所谓的秘密基地从一开始就暴露在了落花村那个大人物的视网膜之中。
摄像头这种死物,虽然存在感很微薄,难以勘察,但也由世间凡物组成,豆丁大的气息还是会有,沐阳对目光非常敏感,也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目标所在。
果然,被盯着的感觉并不是错觉,但总感觉不止如此,他还感觉到了,不止一个势力的目光,在这个夜深之际盯梢这他,还带着浓厚的困意。
就算今夜客人都被遣返,员工们也早就退勤,身上酥麻的被凝视感仍然像粘稠的糖浆一般,久久不散,
但察觉到了被监视,与未察觉到,还有本质的区别,这样沐阳的收收放放也就能利索点了。
解决了一个疑惑,又有更多疑惑后浪推前浪,沐阳揉了揉开始发晕的脑壳,打开了秘密基地的岩门,进到里头去。
里头一片漆黑,没有一点人的气息,倒还有残留的生活臭味,温蒂和杰克不知所踪,是回到了自己的家,还是被总管或者其他人叫走了?
不过幸运的是,这边的吊床就空出来了,沐阳也就没必要上地表去找又冷还要付钱找罪受的石头床过夜了。
就这残羹剩饭的气味,也不好好打扫一下?
沐阳对着这冲鼻的焖出来的饭臭味,内心默默调侃一句。
对于冒险经历丰富的他,不小心掉粪坑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然在这种环境下休息不成问题,甚至这种臭味还能规避危险的野兽,能盖掉身为活物,身为猎物的味道,也算是沐阳少数能酣睡的环境了。
盏灯也不点上,黑暗中沐阳那落染制成的衣服泛着微弱的红光,这便是刚才惊魂时刻的遗留物,是沐阳心慌的最有力的证据。
那总管如同子弹一般的冲锋,着实在沐阳的意料之外中的之外,那么快的启动以及爆发速度,就算在外头的魔法世界中,沐阳也鲜有所闻。
那可是能凭借魔法上天下海的奇妙世界,但肉体或者先天改造的魔法,过了那么多万年,也依旧没有开发完全,至少要达到总管这个速度实在是不可能。
“真是怪物...”
说不定没有魔法的特乐依尔,也能有比外头世界更加强大的力量在沉睡着。
安抚着躁动的心跳,沐阳直接飞身上吊床,安稳地躺在杰克睡过的地方,用手臂作简易枕头,在绳索的摇晃中,一边模拟与总管、梦美以及宵语厨师长的明争暗斗,一边思考着杰克与温蒂的处置,然后在疑惑之中,昏昏睡去。
画面渐渐在眼皮底下,呈现在模糊的视野中。
这里并不是现实,沐阳立马便认识到。
烛光如同栖息在雨后树叶之下的萤火虫,恍如现世,恍如人间。
沐阳不是一个会做梦的人,也不是个爱做梦的人,如此浅薄的睡眠里也确实没甜美的诱惑发挥的空间,但过去记忆的夹缝里头,却时不时会从里头撬开锁,爬出脑海的调皮捣蛋精。
那是不管他怎么挣扎,怎么呐喊,都无法紧闭的大石门。而今晨,它又悄无声息地夺取了沐阳大脑的支配权。
‘喂,哥,这碗糖水你喝吧,我喝饱了,这还暖和着呢。’
妹妹那棕黑色的长发在眼前依稀摆荡着,看破红尘一般的面孔,仿佛抹去了对世俗的欲望,要是其他外人,甚至是从小到大的亲人,都会被这张可爱脸皮骗取,沐阳是一点都没忘掉她那似笑非笑的嘴角。
然而这碗糖水可不是妹妹对哥哥那纯美的亲情爱,倒不如说这是一个装满了糖的陷阱,简称甜蜜陷阱,是只有他妹妹能做得出来的‘恶魔’行径。
然而过去的自己又怎么能像现在那么精明,对将来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不幸浑然不知,为了即将润口的舔汁,放弃了一切警戒,展开笑容,将手向碗伸去——
沐阳的家庭十分美满,上有能人父母,下有优秀亲妹,而且与邻家和谐相处,可算内外安详,尽管平日有时会有从别的街来专门来嘲笑他们的闲人,基本与影响心态的压力无缘。
那他便是最幸福的温室小花朵吗?就以他现在扭曲的性格来看,那可是没少受刺激。
而这份显得一丝辣口,半唇清凉的压力,正是来源于他那性格古怪的妹妹,以及做任何事都先握紧拳头,放出凶光,脑子里长满肌肉,遍布青筋的母亲。
虽不能说倾国倾城,但就凭那独一无二的凛冽目光,也让他母亲曾经得到众多人的追捧,然而这目光要是落在沐阳身上,那就是选择就地道歉还是下跪,该做决断了。
那么家里的这两头猛兽又有谁能制约?很明显,谁都制约不了,就连一家之主的父亲,也不过是连武器都没持有过的白面文化人,能与如此刚强的母亲走在一起,任谁都让人难以置信,甚至一度被认为是母亲带来的奴隶或者仆从。
在沐阳的记忆里,他父亲的面孔往往因其过于普通而被淡忘,除了那一辈子都睁不大的眼睛外,其他特征则变得越发模糊,蒙上了老旧的滤镜。
而一旦放弃视觉上的追忆,擤擤鼻子,就能闻到他身上时常散发的橘子味混杂着百合的清香,耳边莫名其妙奏起轻微的风声,那就证明他的父亲就在身旁。
无论如何在回忆中回忆拖延时间,是无法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的,沐阳那年幼细嫩的手还是触碰倒了那碗糖水,碗是冰的还是温的,妹妹此时是怎样的表情,沐阳浑然不知,毕竟当时的他可是太想将这碗糖水送入嘴中。
事实上那的确是甜蜜陷阱,当沐阳一饮而尽之时,妹妹就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头,去母亲那儿告状,如是说:哥哥抢了自己的那份糖水喝,还踩了自己的脚,大言不惭地鄙视自己。
这话听起来就挺假的,妹妹甚至不屑于动用演技,那干巴巴的棒读,想必这个温暖的世界,不会有人偏心,去相信她的话。
然而好巧不巧,沐阳的母亲她格外的公平,但她的公平跟一般常识大相径庭,有着自己独特的那一套——也就是精英准则,干活干得多的人,可多吃一口菜;念经念得最起劲的僧侣,多盛一碗白粥。
而干啥都比不过自己的亲妹妹的自己,除了能单手抓起大菠萝外,没有一项能比得过她,学业,武打还是城府心机,智商情商逆商,在沐阳的母亲看来,可谓是全线降维打击。
于是乎,多亏了亲妹妹的惹人厌,以及母亲的压迫,还有父亲的无奈,当天沐阳他就被迫站在门外,双脚被脚铐禁锢,眼前设立了一座自动投雪攻击的机器人,要是被随机射来的雪球命中,就会加罚一刻钟。
如此的斯巴达地狱,还有特别海量的种类,年幼时可没少被折磨,如今看来,也算是甜美的过去,也值得沐阳为这段回忆去微微一笑。
直到那天——
“...可恶!”
沐阳不断抽打梦中自己的脸,他不想再继续回忆下去,尝试用肉体上曾经承受过的苦痛来掩盖:被毒液侵蚀的匕首刺穿膝盖骨,被毒侵蚀。被炽热的风刃连皮带肉被翻开的脚指甲,血流不止...
而最惊险最深刻的,便属在几乎失明的黑暗中,被全速冲来的圆木陷阱直击裆部,大脑宕机,神经炸裂,想死的心都有。最好笑的时,不甘心直接痛晕过去的沐阳,白白多忍了如同剥皮剜肉,开膛破肚般持续一小时的痛苦,而最后还因筋疲力尽而昏了过去,可谓是不管在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是最大的致命伤。
“啊...!”
眼前的画面戛然而止,沐阳猛地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漆黑,但泛着一抹从门外洒进来的微光。
凭着气息,只闻温蒂悄悄地在角落翻找这什么,慌乱地步伐摸来摸去,气喘吁吁。
让沐阳从睡梦中惊醒的,并不是那些臆想的疼痛,而是老朋友,那甩也甩不掉的谨慎心,只可惜温蒂轻手轻脚对沐阳睡眠的关爱,并没有起到作用。
“喂,真臭,搁这养椿象还是放屁虫?”
是杰克放荡不羁的声音,很显然他知道沐阳醒着,上来就是挑衅。
温蒂没有理会,继续搜找。
杰克吹着口哨,走到沐阳边上,两眼像狡猾的狐狸似的盯着吊床上装睡的沐阳,丝毫不掩盖从嘴边漏出来的怪笑。
他踮起脚尖,头凑到床边,嘴角狡猾地上弯道:
“呵,真亏能在这种环境安睡,没防备的家伙。你知道吗,人只要不清醒,那么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知道,我知道你醒着,但我一定要与你定一定胜负——”
杰克手跨着沐阳的身躯,伸向沐阳靠里头的一方,往沐阳盖在身上的大衣口袋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