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辰良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完成了斩首战术,如果这是在真正的战场上,首领在面前被毫无征兆地斩杀,整支军队都会丧失斗志而溃败。
但死侍不同于士兵,他们只会因为本能的恐惧而服从于最强大的个体,却永远不会将它视作首领。同类的死也同样不会引起它们的溃败,相反,喷溅而出的血液唤醒了它们残虐的基因,那个在夜幕中挥砍长剑的男人……他高贵的血统令死侍们垂涎欲滴,对这群刚刚从沉眠中醒来的怪物来说,就像是沙漠中垂死挣扎的旅人看见一汪清泉!
高爆手雷的冲击在它们的集群中短暂地撕裂了一个口子,但是随着张辰良深陷敌阵,它们的目标清晰了起来。修长的身躯收缩起来,像是遇到危险时蜷缩的本能行动,但那不是防守的姿态,下一刻它们的身体猛地伸长,每一处关节每一分肌肉都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宛如卷曲到极点的弹簧,松开束缚的一瞬间,快到在空中留下漆黑的残影!
张辰良收剑于腰间,看起来像是发动居合的架势。但他没有伏下身体,这种姿态下他发动不了任何有力的剑架,事实上任何剑架都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做出反击。敌人正从四面八方的每一个角落以不可阻挡的高速扑击,除非二天一流那样无死角的反击,可他手中只有一把剑。蛇形死侍们的上下颚张开,接近一百八十度的森然巨口中,利齿间黏液滴落。
他轻轻地吟诵,眼底赤金色的光芒亮起。无形的领域扩张,他便是整片天地的中心!
言灵·红莲业火。
猩红而灼目的花苞将男人笼罩起来,它缓慢地盛开绽放,美艳的花瓣却带着死亡的浓厚意境。业火是佛教传说中地狱焚烧罪人之火,能够烧尽所有带灵魂的事物,死侍大概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但它们的肉体同样无法抵抗业火的焚烧。
死侍们面无表情的脸庞开始融化,面皮像是向下滴落的油漆。它们狰狞地尖啸,像是在恐惧这审判罪孽的烈火,又像是在宣泄对生者刻骨铭心的仇恨。它们哭着笑着,足以卷碎钢铁的长尾上仿佛有熔岩在滚动,像是在地狱的油锅中翻腾的恶鬼。
越是靠近言灵范围的中央,就越能体会到那被巨磨碾碎的恐惧。最先发动扑击的死侍通身是红赤之色,但它们并没有燃烧起来……恰恰相反,它们的皮肤皲裂开来,那是极致的严寒造成的冻伤,赤红色的火莲实质上是冰冷的,所谓红莲地狱并不是滚烫的油锅,它在佛教神话中分属于八寒地狱。
正因如此死侍们没能再度发动有效的进攻,如果身体燃烧起来,它们仍然能凭借本能的凶性继续扑咬。可低温下它们的动作不可避免地缓慢了下来……因为蛇是冷血动物!它们没有维持体温的手段,随着身体温度的急剧降低,它们刚刚苏醒过来的代谢率也随之降低,生命体征几乎衰退到冬眠状态。
张辰良缓步向外走去,随手砍下身边动作迟缓的蛇形死侍的头颅,这一幕就像是慢放的老电影,男人在尸山血海中闲庭信步地走着,宛如审阅王国的帝皇……其实是他根本走不了多快,这个言灵对体能的消耗远比看上去多得多。
“大概还能活两年吧?”吕世全淡淡地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担心过深陷重围的张辰良,“发动言灵的时候,脚踝上都能看见细密的龙鳞。距离堕为死侍已经不远了,这就是优秀的血统带来的后果,远远超过了临界血限,龙血正在修改他的基因。”
甄竹脸上的黯淡一闪而过。
两把剑同时出鞘,一柄是龙虎的吟啸,另一柄则是绸缎的撕裂。它们反射着月光的皎洁与红莲的炙热,与此同时夜空寂灭,天空中最厚重的层云开始积聚寒冷与狂暴,浓重的阴冷毫无顾忌地肆虐在天地之间。最初是丝丝入扣的寒凉,却突然间狂暴地抽打着瘦骨嶙峋的枯枝与沟壑纵横的黄土,一瞬间飞沙走石,残叶漫天。
钢铁碰撞的轰鸣声接连响起,最残忍的捕食者成为了待宰的猎物。三把世代相传的古剑奏鸣交响的乐曲,他们起舞的身形就像是长袖挥荡的宫女,却带着斩切的意志,如同死神行走在无边的旷原,连最凶戾的恶鬼也要匍匐着等待死亡到来。没有一个死侍能逃脱他们的追杀,这片田野注定成为埋骨的坟墓。
此刻天幕破碎,大雨滂沱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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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饭馆中觥筹交错的食客迅速散落在茫茫人海,市政府的暴雨红色预警以短信的形式发布,喧嚣声中人们打着伞坐上私家车。大概是场突如其来的台风,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的居民们对此不屑一顾,甚至有些庆幸从天而降的假期。
排水管理部门的工作人员们则是满头大汗,这种程度的降水量……不知道这座小城的排水系统顶不顶得住。这个季节已经过了台风季,按理说不该有这么猛烈的自然灾害。
“啧,龙王苏醒引发的元素乱流么?”甄竹皱着眉头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比想象中还要凶猛得多。”
她说话的同时手也没闲着,正扛着比她沉上十倍的蛇形死侍尸体,扔进挖好的坑里,雨打湿她盘在脑后的头发,像是出水的芙蓉。张辰良靠着棵树闭目养神,通过族传的呼吸法调整心率,恢复着所剩无几的体力;三个黑暗中忙碌的身影正拿着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铁锹,负责指挥的吕世全老人累得气喘吁吁,正铲起土覆盖在死侍的尸体上,动作娴熟得一看就是专业人员。
这种诡异的生物绝不能被普通人知晓,否则第二天就会登上全国报纸的头条,标题是《中国江城发现外星生物》。只可惜张辰良的言灵是冷火,否则它们大可以把尸体一把火烧掉……而不是现在这样只能靠最原始的方法掩埋。
“暴风雨是毁尸灭迹的天然屏障啊,不然还要费一番功夫去处理血迹,就让它们存在的证据被雨水冲刷掉吧。”吕老爷子慈祥地笑笑,尽管那慈祥的微笑和手上埋尸的动作不太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