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在乎带着小弟准备跑路的船老大,登山先生认真的看着王守一火焰花纹的红色面具上双目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暗红。
面具上火焰一样的花纹微微摆动,像是风中的火苗。
登山先生慢慢的说道:“对我来说,唱戏,当老师和做人是一样的,不管别人听不听看不看,我自己得有点坚持。”
“我讲的所谓道理,也不是我自己都反复验证确认无误的。就是那些我确认重复百遍千遍结果都一样的所谓道理,往往也能在这渺渺的人世遇到千百遍截然相反的故事。”
“世上本来没有道理,也无所谓有或者无所谓无,只是走在一条道上的人多了,口耳相传说的多了似乎也就有理了。”
半转身的王守一可把正在缓缓后退的船老大和小弟们吓了个够呛。
把墨镜推到头顶,船老大和小弟们露出一个久经沙场考验十分神似的谄媚笑容。
王守一挥了挥手,说:“别着急走啊,这是你们的船,该下船的是我们。”
“瞧您这话说的,之前是我钻到钱眼儿里了,都是我太失礼了。幸好您大人有大量。小咪,强仔,死哪儿去了!还不快点过来帮客人搬行李!”
面对能量雷达超规格报警的王守一,船老大一脸谄媚,转过脸来招呼自己船上的小弟,船老大谄媚的笑容迅速变成了蛮横霸道。
登山先生的徒弟中年龄最小的那个小姑娘趴到师姐的肩膀上偷偷说:“我觉得他变脸比师傅都变得快。”
“请吧。”超凡的感知让听到小姑娘吐槽的王守一抿着嘴憋笑。
登山先生皱着眉左手搂着黑熊,右手提着老虎,打倒了围过来试图抢钱的船帮人手的白毛猴子此时静悄悄的窜到了登山先生肩膀上。
偷偷的瞄了一眼王守一,明明看到王守一没有发现自己,白毛猴子还是胆战心惊的试图把自己藏在登山先生的脑袋后边。
带着动物演员,一起搭伙唱戏平辈论称的师兄弟们,戏剧社的徒弟师侄们,老母鸡一样的登山先生张开双臂挡在众人前面一马当先下了船。
王守一跳到沙滩上,顺手从沙坑里拔出来第一次上岸有点儿“晕天”的深海鱼人。
“谢谢……呕……不好……意思……你知道……鲁镇怎么走吗?”鳞片晶莹剔透双眼在夜色里发光的深海鱼人于一日对着自己面前的空气摇头晃脑的问道。
鲁镇的习惯,本来是凡有出嫁的女儿,倘自己还未当家,夏间便大抵回到母家去消夏。
于一日第一次跟着母亲到外婆家,刚上了沙滩就晕乎乎的躺在沙滩上,偏偏他的脾气倔强自要求母亲带着哥哥先去外婆家。
那地方叫桥村,是一个离海边不远,极偏僻的,临河的小村庄;住户不满三十家,都种田,捕鱼,只有一家很小的杂货店。
“师傅,我们不是正好要在桥村落脚吗?要不我们顺路带上他吧。”年龄最小的女徒弟似乎已经摆脱了王守一这个生人带来的影响,跑到登山先生身边悄悄说道。
登山先生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一低头脸上的红色面具就变成了温和的蓝色面具。
他说:“今天这么一闹,咱们已经来晚了,你们先去赵庄准备戏台吧,天亮了多少得有人在那里开嗓,起码有个样子不然人家还得着急上火的去请新的戏班。”
“不过既然和桥村的乔老太太有约定,你师傅我当然得过去和人家招呼一声,明天白天没戏唱的跟我去那里收拾房子,晚上都在那边住。”
随着登山先生的一席话语,小徒弟皱紧的眉头稍微松开,脸上的疑惑更多了。
调皮的师姐捏了下小姑娘的脸,凑到她耳朵旁边低声说道:“笨,师傅的意思就是师傅带着这个“晕天”的鱼人去桥村,咱们先去赵庄戏台。”
小姑娘脸上又挂起了没心没肺的笑容。
赵庄是离桥村五里的较大的村庄;桥村太小,自己演不起戏,每年总付给赵庄多少钱,算作合做的。
乔老太太就是桥村的负责人。
眼看戏剧社要兵分两路,登山先生把目光投向了不请自来的王守一。
王守一好奇的抓住戏社动物演员之一的老虎的后颈,头也不抬的说:“我还没瞧过人布置戏台呢,我和他们一起走吧,正好也有个照应。”
登山先生点点头,一句话都没说,把晕晕乎乎的深海鱼人于一日背在背上风风火火的走了。
王守一左手提着老虎右手举起一个大箱子跟着戏剧社的老手在沙滩上左绕右绕,绕过一片黑林子就到了有七八条小船,两三盏渔火的一个小码头。
“赵庄的周阿发在不在?我们是赵庄请来接班唱戏的。”耍蛇的艺人把自己的动物搭档往袖子里又塞了塞,用有些生疏的当地方言大声喊道。
一艘亮着灯的小船晃了晃,个子高大的周阿发从小船看起来又小又幽深的船舱里挤了出来。
“你们咋才来?老爹的船都回去了,没有大船你们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还有动物,我能咋办嘞?”
小船上的灯火又晃了晃,一个个子小皮肤黑笑眯眯的渔民推着周阿发的肩膀走了出来。
他说,“大船?八叔的航船不是回来了么?我帮你去叫他。”
周阿发低头不知嘟囔了些什么,和小个子渔民一起跳到旁边一艘更小的船上,小个子渔民进了船舱点亮灯火还提出来两盏灯笼挂在了船头上。
小船顺着入海口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开回来一条大船。
周阿发提着灯笼站在船头上,说:“快点上来吧,早点回赵庄你们也能早点休息。”
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上了船,大船拉响汽笛,船头探照大灯亮了起来。
下了飞船,又上了海船,大家都有些睡不着,飞船上还十分安静的老虎和狗熊这两员大将上了船,全都变成了晕船的软脚虾。
要不是这么多年走南闯北已经习惯了坐船,这两位动物演员早就像小时候那样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