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黑暗之中,逐渐有明亮的光芒出现在远端。
温暖,明亮,却有带有一丝严苛的公正,平等地向着四周展现着其自身的身姿。
向着远端那道微小的光芒行去,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在这片时间也仿佛失去了其本身意义的空间之中,无数闪耀着细小灵光的碎片从四周汇聚而来,组成了一个不断向着微光行进的模糊人形。
虽然很微小,却又真实存在着,那道人形切实地行走在自己脚下地道上,不断地向着那遥远的远方接近。
“他”微微侧过头,倾听着无声的底层间或传来的声音,似乎是某种极为悦耳的歌声,从最初的近乎似无,已然到了如今几乎稍加注意便可听闻的程度。
但这片黑暗的本质理应是寂静的,也没有什么其他可以交流的存在。
“他”环顾着四周,无数的畸形造物在那无法被直视可见的深黑中缓慢地徘徊。
它们仿佛都看不见那远处的细小微光一般,只是无助地在原地来回行走着,或是挥舞着自己那无数的触手和长须,肆意地拍打着自己身周的一切。
没有任何的交流在黑暗中发生,又或是说,生活在这片永恒黑暗的夹缝中的生物,本就是不需要任何地交流。
它们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原地打着转,与自己玩着自己吞吃自己的恶劣游戏,直至将自己的存在形式耗尽,孤独地瘫倒在原地,等待着那漫长地终结来临,或是再一次恢复原状后将自己吞食入腹中。
似有所感的,“他”转头望向远端,某种带着腥臭粘液的巨型怪物从“他”是身边走过,露出了本应被其所遮挡的黑色空洞。
——【就像是有什么本应该存在于那里的事物被燃尽了一般。】
“他”如此想到,只是看了几眼,便没有多做关注,再次向着远方行去。
白色的光斑似乎变得稍微大了些许,耳边回荡的歌声也逐渐开始变得清晰。
“他”低下头,看向那被自己身周所汇聚而来的碎片略微映亮的地面,望着那深黑色的深池,有些迟疑地左右扫视了几眼,侧走了几步,绕了过去,而后看着原本跟在“他”身后不远处,某种伏趴于地表、背生荆棘状骨刺的犬类仍旧没有改变自己的行径路线,在踏入深池之后,无声地没入没有任何反光的池水中,再不见踪影。
“他”再次向前行走了一段距离,下意识地低头,看见了那根被自己踩在脚底的骸骨。
也不知道是从何时留下的骸骨,零乱地散落在附近的地表上,简陋破碎的布衣上没有任何可以表明骸骨身份的显眼标志,虽然能够遮掩住对方大半早已被时间所腐化的身躯,却无法将那显露在骨骼表面上的无数裂缝完全遮蔽。
越是向前行走,散落的骸骨便越多。从一开始还能够绕道走过,到最后不得不伏趴于其上,手脚并用地踉跄着,向那远端攀爬。
那道愈发明亮的微光虽然较最初已然放大了不少,给人一种正在缓慢接近的感觉,却仍是在遥远的远端,在那渐渐隆起的、肢体交缠扭曲的骨山高处。
闭上眼,温柔的歌声已然近在耳畔,但却一直有着稍纵即逝的窃窃私语从四周间或响起,无法探听到具体的来源,也无法得知具体的内容。
而后,一个疑问在心底悄然升起。
——为何我会想要去往那道光亮的方向?
模糊的人形手上的动作稍缓,沉默了一会,仍旧坚定地向着那道存在在视野尽头的光明不断攀登着。
【或许,本就没有任何特别的理由。】
“他”看见了那道光,便想要着要去靠近。
【因为那道光的存在,便是唯一的理由。】
——那么,为什么会如此向往那道光呢?
【因为它将这片毫无生机的黑暗照亮,指引了我的前路,也将我的世界点亮。】
——你的前路是什么?
有某种未知的存在正在耳边低语。
——是去走你过去一直行走的路吗?
望向左侧,血雨从天而降,将所能够触及的一切都融化为软烂而又泥泞的残渣,无论是否存在生命,一切都在不断坠落的燃有大火的落石中,归于平等的终结。
——是去走你前辈为你准备的那条坦途吗?
望向右侧,面容清秀的少年站立在高处,俯视着在灾祸与苦难中挣扎的世间万物,面上带有病态的笑容。祂的眼中有光,却并非是因有力量将万物毁灭后所残留下的热切的狂意,反倒是隐含有一丝对未来的深切的期待。
无数的碎片汇聚向那攀往高处的人影,“他”是身躯越发凝聚,嘴角渐渐翘起。
——又或是说,你希望遵循着来自某位高位者的意志,去率领祂散落在世间的羊群?
通体被柔和的白光所掩盖的白色人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带着神秘朦胧的微笑,以慈母的心态,期许着信徒心底的请求。
【都不是。】
低头凝视了许久沾染上暗红色液体和腥黄的粘液的掌指,虽然感觉心底稍有不适,却仍在心底平静地回答者对方的提问。
没有再去理会身周那不断沾染到的各类液体,也不再理会掌指触及的事物变得绵软细碎,不好着力,“他”向着前方不断靠近,于是那本应遥远的距离也开始缩短。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爬上了这堆积成山的事物的顶端,原先仅如针尖般大小的光点已然仅在咫尺,将“他”沾染了无数各异液体的身躯和足下的骸骨之山映亮。
温柔的光芒将“他”的身躯笼罩,不再有深黑的寒冷,带有微微的暖意从心底升起,使“他”不禁有了一种昏昏欲睡的困顿感。
耳边的窃窃私语不知何时消失了,庄严的赞歌则犹如从高天之上的彼端传来,与胸腔中再次跳动的某物形成共鸣,发出了轰然的巨响。
重归于完整的灵魂开始燃烧,无声中腾起了银白的冷焰,将那残存的裂纹烧融,使其再次归于一体。
有些怔然地伸手拂上自己的胸腔,澎湃的生命力从灵魂的深处涌出,又有骇人的死气缠绕在身周,而后没入内里。
但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并未互相干扰,只是各自团居于一处,在维持着自己的那一部分技能的同时,沉静地好似陷入了安眠。
唯一一句短短的疑问,在心灵的低端传来。
——于你自己而言,你的前路在哪?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一一划过,微笑着伸出手,感应到某种气机的人造物,触及了那一直就悬挂在前方不远处的明亮光芒,从混沌的黑暗中醒来。
察觉到眼角的温柔白光,他转过头,注意到了白色神明的嘴角噙着一丝惯有的笑意。
“很简单,”他在心里最后对那个声音喃喃道,“我的道路一直在脚下。只是过去的我一直都在迷茫着,所以未曾有正视过它罢了。”
纤细的手指点在自己的眉心处,像是感悟到了什么,又像是从幻梦中被人惊醒,思绪重归于清明,迟钝的魂灵也再次变得空灵而纯净。
【欢迎回来,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