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喊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哀嚎,桌椅碎裂的爆响,让赌场周围看热闹来的人越来越多。
梁阿强无聊的听着赌场内的动静,以及外面逐渐变大的议论,低头瞅着自己崭新的皮鞋怔怔出神。
“不去帮你老大吗?就在这里坐着啊!”把车一晃,威少的心腹阿冲乐呵呵的跳上马车,坐到了梁阿强旁边,瞅瞅内里动静不小的赌场,以及半点也没有跟他搭话意思的同龄人。
“九爷喊走了大部分打仔,留下来的,就剩我们几个威少的人了,所以,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跟你说话呢,说说,你老大是哪里人啊?听口音也是福建那边来的?”
不打架的时候,阿冲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看谁都乐呵呵的,露出两只酒窝,非常好脾气。
“我祖籍也是福建那边的,听我阿爸说当年还跟那个洪姓王爷打过一段时间的鞑子,后来跟随那位王爷的后人拖家带口的逃到福建隐姓埋名,我就想问问你老大洪先生听没听说过何铁山这个名字......”
阿冲也不管梁阿强的爱答不理的态度,仍旧孜孜不倦的自说自话。
“自己去问!”好在梁阿强最终还是没有让其唱独角戏,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我不敢啊,之前脑子一热还想跟他搭手过招来着,结果连你都没打过,今天再看里面这阵仗......幸亏昨晚没自取其辱,否则就彻底没脸跟人家攀亲戚了!”
这一次,阿冲笑的比较含蓄。
“你俩在外面等着,我去里面看看!”从阿冲来就一直站在马车侧面面向赌场大门的阿楠这时候开口。
这是一个性子比较冷的年轻人,眉角一道细长的刀疤一直延伸至大半块头颅,刚好留出了一个头发的分线。
说着话,就舔了舔嘴唇脱下西装扔上马车,径直朝大门走去。
哐!
一道壮硕的身影凌空破门而出,伴随着被折成小半的弯刀嘭的一声重重坠地,刚好砸在阿楠的脚下。
阿楠低头歪着脑袋看了看,正是今早那个朝自己吐口水的蛮子,此刻正仰躺在他脚下猛翻白眼,双手使劲的按着喉咙,大口的鲜血从口鼻中溢出。
咔嚓!
阿楠一脚踩断这人喉咙,然后狞笑着继续跨上门口的台阶。
屋内的打斗声愈发清晰,那种弯刀撕裂空气的嘶嘶声犹如毒蛇吐信般让人毛孔炸裂,当然还有密集如潮的拳爆,这种拳头击打在人体上的闷响阿楠无比熟悉。
跨入大门后,阿楠看到了激战正酣的洪养坤,还有剩余的六七位兀里的部下。
这几个人虽然还能相互扶持的站着,但表情里的惧意早已掩饰不住,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余人,或者已经抽搐着昏死过去,或者已经死去!
浑身浴血的洪养坤扭过头!
阿楠便默默的转身退了出去,然后又安静的守在大门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啷当啷!
弯刀坠地的声音整齐划一,阿楠甚至都不需要转身便知道那些从来都不可一世的蛮子竟然投降了......
“不要杀我......我给你钱,给你很多钱......”
兀里的语气急促、颤抖!
阿楠微不可查的挪了挪脚掌,好让自己站的更舒服一些。
“咦?楠哥不是进去帮忙嘛,怎么当起保镖了?”阿冲用肩膀撞了撞梁阿强,嘿嘿直乐。
“铁木真的子孙,嗯?”吧嗒一声,洪养坤返回兀里倒地这里,低头点燃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掌柜的,还不快把少东家扶起来?有钱就好说啊,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大佬您说的是!”霍锦州连滚带爬的从一堆废墟里爬起来,扶起兀里后便侧着身子避过阿楠,出去安排那些赌场的打仔把看热闹的人先撵走,然后再赶紧回来收拾烂摊子。
“聚众赌博、袭警、反抗军方正常执法......唔,你说用哪一个罪名好点呢?”洪养坤往兀里嘴里塞了一根烟,又帮其点上,笑着调侃道。
这时已经安排外面事情的霍锦州又满脸堆笑的重新侧身进来了,小心的避过几个不知是死是活的蛮子,又用蒙语安排几个投降的赶紧去搬几张凳子过来......
“你就不用坐了,去取我的钱过来!”指了指一脸血污的兀里,洪养坤坐上了兀里部下搬过来的椅子。
“那......我去取?”兀里似乎有些懵,洪养坤的话比较诡异,放自己独自去取钱是什么意思?不怕他跑?也不问他有多少钱?甚至都不惧他转过身就拿把枪出来!
洪养坤越是如此让人琢磨不透,越是让人害怕和恐惧,棕黄色的瞳孔闪烁,兀里根本就不敢和洪养坤进行丝毫的眼神对视。
在洪养坤的又一次阴恻恻的首肯后,便小心翼翼的走过几名投降的部下所待的区域,然后又进入内里的小门消失不见。
“你说,那家伙会不会跑路啊?”百无聊赖的洪养坤又随意的问起了一只腿脚刚才还中了一枪的霍锦州。
霍锦州此刻的额头早已满是汗水,连忙用脏兮兮的袖子随意抹了抹:“不会!”
“为什么?”洪养坤让对方坐在他对面。
“这赌场前后门各一个,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猜出来大佬在后面也有安排,哪里有让已经到手的兔子自己跑了的道理!而兀里那蛮子看似粗鲁,其实非常精明,否则也不会讨得他老子苏哥的欢心,并且还能把这里打理的‘蒸蒸日上’!”霍锦州也猜不出洪养坤的想法,就只能就事论事的回答。
“你是赌坊的掌柜,那咱们要不要打个赌?我赌他会跑,赌注嘛,我赢了,兀里死,你赢了,兀里他老子苏哥死,怎么样?”洪养坤直接脱了满是血黏糊糊在身上的衣服,光着膀子随意道。
听到洪养坤的‘提议’,霍锦州的身体已经开始直打摆子。
经历了刚才那场杀戮,他一点也不认为洪养坤口中很随意的‘打个赌’是在开玩笑,这就是个颠佬!
而且还是个手段狠辣,做事不留后路的颠佬。
他也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苏哥和兀里父子两人的身家性命会归结到他一个小人物的赌注里......
咣当!
不久,内里的小门被再次打开了,早已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的霍锦州长吁一口气,彻底瘫软在椅子上。
就在刚刚他也想明白了,他只是个小人物,在这种级别的争斗中所有一切都是虚的,保命是唯一要务。
且不提对面这位的手段,只说如果兀里死,苏哥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光今天出现在这里的所有人!
反过来如果苏哥死,那么作为唯一没有舍弃兀里而去的他才有一丝存活的机会,甚至还有可能在新掌权的兀里手下更进一步!
噗!
略显沉重的口袋被扔到了洪养坤的脚下,听声音,里面物件不少。
“这是我所有家当,不要杀我,我对你有用!”扔出所有钱财的兀里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上的财物,而是鼓足勇气对上了洪养坤那双自始至终毫无波澜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