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口中疯狂大叫着,朝这边奔来,
朱允礼皱了下眉头,
微微虚抬右手,打算先将这人拦截下来。
但是,
就在男子喊了几声之后,
他的面目,
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不是因为什么东西遮挡了视线而变得模糊,
而是,
他的脸本身,
开始肉眼可见地“糊”了。
鼻子从原来的位置上凹了下去,
眼睛下移,
就连嘴巴也已经弯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整个脑袋都向着一只光滑的卤蛋转变而去。
男子停下了前冲的动作,
一下子跪在了地面之上,疯狂地抓挠起自己的脸来,
一块块血肉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
周隋在愣了一下之后就反应过来,
快步冲上前去死死抓住男子的手臂。
男子挣扎的力道很大,
但是逃不过周隋的钳制。
他脸上一处模糊的孔洞中发出嘶哑而有气无力的声音,
不仔细去听几乎以为那是风声。
“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吧……”
“松开手吧。”
身后传来朱允礼的声音。
周隋听着男子痛苦的声音,一掌印在了他的胸膛上。
“可以了。”
男子的身躯颤抖了一下,随后失去了活力。
周隋从地上站起身来,
看着四周陷入慌乱的人群,
几乎都在疯狂地想要远离这个地方。
“找你的?”
周隋看向朱允礼。
“不知道。”
朱允礼盯着地上男子已经没了一半的脸看了一会,摇了摇头。
“看这个的样子,应该不是怪异做的。人为的。”
他没有将注意力过久地放在男子身上,
转过头来对周隋说道:
“既然你同意了,过几日家族那边会拟一份清单给你,到时我再来找你。”
周隋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落在男子的身上。
“这事交由你们衙门那边处理吧,我去查黑焰盗放在城中的那个东西了。”
朱允礼拍了拍周隋的肩膀,
周隋应了一声:“我在这等人过来吧,朱兄先去。”
朱允礼转身疾驰,
而远方刚刚因为害怕而远离的人群,此时有一些又慢慢地围过来了。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当他们觉得没甚危险又有热闹可看时,
他们自然会再回来。
几人站在较远方,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啊?嘶……看起来真吓人呢。”
“这咋个就脸皮都被自己抓成这样了?”
“怕不是那个玩意……”
围观人群中突然有个小个子惊讶地叫道,
“诶?这人……这不是赵平么?”
“赵平?”
“啧,不好说,但看起来很像是赵平。”
那小个子瞅了瞅站在一边的周隋,也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就有捕快到了现场,
周隋指了指地上躺着的男人,说道:
“抬回去吧,等家属认领。”
几人过来自然是有准备的,
将男人的尸体搬到架子上,就抬走了。
周隋见着他们走了,抬脚也准备回家,
只是心中一直有些沉重。
他不是没见过死人,甚至于亲手杀过人,
看到过头颅都被削掉的,
也看到过被开膛破肚的。
但那是战争,
是怪异作乱。
而这次,朱允礼说可能是人为……
也许吧,谁知道呢。
但是他清楚地看到了,朱允礼对于此事的漠不关心。
想到了,
自己今天如果没有同意朱允礼的话,
很有可能很快也会变成一具尸体。
周隋紧了紧自己挂在身后的长枪,突然感觉这样的生活好像也不太美好。
……
城外的一处山洞中,
之前出城的那个干瘦老者窝在一旁,
脸上看着还有些颜色较重的淤青,
在他的身边,
站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之所以看不清他的脸,
是因为他的脸上似乎每一秒的面容都是在变换的,
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
那么迅速地切换着,如果有人紧盯着他的脸,
说不定会产生一种眩晕感。
某一刻,
他突然发出了一阵诡异的笑声,
口中说道:
“找到你了。”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干瘦老者突然激动起来,
喊叫着:
“尊者!尊者!我愿意将功补过,亲自去杀了他!”
“哼……这次就再交给你去做,如果再办砸了……”
“我懂!我懂!今日入夜时,我就去宰了他!”
“长官,这案子为什么不查了?”
劳伦斯不可置信地双手按在面前的桌子上,
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身材已经微微有些发福的上司、
“这件事的人为痕迹这么明显,为什么要定义为自杀?”
上司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杯子中冒着热气的茶,
左手向下压了一压,
瓦蓝色的眼睛瞥了一眼愤怒的劳伦斯之后又将目光偏移到了手中的热茶上,
这可是来自于遥远的西方国度的珍品,
是那位瓦伦男爵亲自送给他的。
“劳伦斯,我明白我明白,你想继续查下去。但是呢,现在上面给了压力,要求我们必须要以自杀结案。”
“你,明白了么?无论再如何查,都不会对结果产生影响的。”
“这,这??”
劳伦斯有些激动地说不出话,
“可是……”
“好了好了,没有什么可是了。他们,莱恩一家,死于自杀,你明白了么?无论是现场的痕迹还是目击者,都说明了他们一家是自杀。”
上司的神色显得微微有些不耐,
不等劳伦斯再说什么,
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喊道:
“劳伦斯,摆正你的位置!现在,我要求你立刻出去!这件案子就这么结束了!”
劳伦斯淡金色的眼眸看向上司,喘着粗气,
看上去几乎要一拳挥到他的脸上,
但最终,劳伦斯还是只将桌上的几张纸拿起来揣进怀里,
转头出了这个房间,
轰隆一声将门摔上,
引得外面站立的几人侧目看来。
随着劳伦斯冲出去,
那几人的话语声才响起来:
“劳伦斯又和福德大吵了一架?”
“听起来是的,但为什么福德不炒了他?我要是天天这么干,早就被炒了。”
“嘿。你倒能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能达到劳伦斯的那个工作效率,你也可以。”
“劳伦斯,执法官的神!”
房间内,福德没什么反应,又抿了一口热茶后,
看着桌上留下的一份调查报告,
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究竟,何时能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