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之后,他展开了行动。
从早上说完那番无理无头的自大话后,他很「识相」地没有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晚饭他也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让管家将晚饭送来房间解决。这之后,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确认众人都是处于睡眠的状态。
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内心。
“果然,这里的「势」还是太影响了。这么多年,他也长大了吧。”奇怪的自言结束,多比奥走出了房间。
石造的走廊上一片寂静。
面向户外,不时吹进来的风以初秋来说,有些过于凛冽。
多比奥迈开步伐。
亲王的城堡基本上是两层楼建筑,若从上空俯瞰,看起来如同蜷缩成一团的胎儿,广袤的地面如果托住城堡一般,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胎盘的样子,而位于不远(后方)的双子塔形成了广阔的后庭则是有着棋盘的结构。
棋盘样式的后庭院是他很喜欢的设计,曾经有段时间他沉迷国际象棋,当时父亲还一直让自己坚持学习什么骑士七艺①,自己当初还和父亲对战过让我去学骑士不觉得很过分吗?作为贵族的次子。
当初这个后庭院还放有石制的国际象棋棋子,不过现在的后庭院什么都没有。
多比奥走出后庭,改变前进的方向朝「某个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毫不犹豫。
对于邀请函上的〈天使名〉,其他人听了自己的解释后也许还会不清楚,但他可不是傻子。
七十二这个数字本身就充满着神秘,刚产生这个数字的时候学者们会绞尽脑汁把它塞到可以整除的倍数关系中。
比如2x36=72, 3x24、4x18=72, 6x12=72, 8x9=72。其中3、4、9、12这种特別容易创造说法的公倍数就更加讨人喜欢了。在『所罗门的小钥匙』②的问世后,学者们不仅研究小数字的整除倍数,同时想到了大数字倍数关系。最终结合了一些占星书籍,发现大数字360也能整除72,也就是72x5=360③,把72天使套进了黃道中。
而黄道十二宫本身就能以太阳为基准换算成方位,在此之上运用七十二天使可以将其更加细分,一个天使指定五刻度的方位。
现在多比奥正用自己的〈天使名〉去印证方位及某些理论的正确性。
在月光下他掏出自己的邀请函,上面写着他的天使名:「Calier」。属于双子宫,从天使名字的含义上来说是具有知识王冠这种重要意义的天使。
Calier隶属于Thrones(座天使)下,排名第十八位。关于其记载甚至少得可怜,也只是正好在一份12世纪的手抄本中出现。若非自己游历了世界各地,而且特地去接触了各种各样的秘术系统,恐怕就连自己也无法第一时间想到这其中的联系。
“可恶。”一想到这,多比奥暗自骂了出口。
“只是知道,却不能做出反击。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月亮在外头现身。
“今天是满月啊,不过四天后又是月蚀之日。”月蚀之日其实是很多用来占卜的好日子。多比奥低下头不再看月亮,后庭是被精心打理过的庭园。
不过,出了后庭的门后,就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多比奥停下来环顾四周似乎是确认了某个方位,位置没算错的话其实正好是以他为中心的西北方向。
首要的障碍就是眼前这一片茂密的森林,他对这个地方有着异常的熟悉程度,闪转腾挪间避开了大部分的枝杈。
再前进几分钟后,月光再次洒在大地上。
那有一堆暗银色光泽的花岗岩,还有一扇早已失去了作用生锈的门,它们都毫无意外地在漫长岁月中被植物得蚀,一旁的门柱上早已剥蚀。尽管很破旧甚至说荒度。多比奥还是一眼认出了这里是哪。
位于城堡的西北方向处,这里应该是亲王大人的家族墓园。里面的墓莹虽久疏打理,却依旧挺立。
“是这里吗?”
多比奥轻而易举地穿过破旧的大门,尽量避免让自己的目光停留在这些墓碑上,同时在墓园的前头有东西晃了一下。
停下脚步。
抬起目光。
那里有着一个台座。上面放着一小尊天使像,大致比例和外界常说的手办大不了多少。多比奥先环视了一圈周围,小心地将天使像拿了起来,在天使像的底座刻着Calier,和他的天使名一模一样。除此之外,即便是把天使像转了一圈又一圈,也再无任何新的发现。
“真遗憾,这就是全部了吗?”多比奥注视着文字低语。信封上也没有新的信息出现。
不过,他并没有灰心,在拿起天使像的时候,他提前注意到了天使像的手朝向双子塔中的其中一座,这大概也算是一条线索。
正当他打算离去的时候。借着月光,多比奥敏锐地注意到了地面。
湿润的土壤和草丛中看出微微凹凸不平的痕迹,那是一组有别于他的凸凹不平的脚印,而且并不是人的鞋印,某种兽类留下的足迹。
多比奥见状马上蹲下身子,用手谨慎地触摸着地面。的确,蹲下身子后,多比奥发现了更多未曾注意到的细节,脚印的方向一直朝双子塔延伸开去。
多比奥手中握着天使像跟着脚印走去。
穿过一段森林,月光照亮青年。他在这座沉眠的古堡中行走。
“Je suis un cime tieve abhorné de la lune。”
这或许是许多诗人和意所钟爱的月夜,就连多比奥在此景之下都不禁吟出声来,幼年学习的吟咏技巧让他的歌喉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清冽空灵。
不知不觉中,目的地近在眼前,扭曲的双子塔出现在眼前,盘旋上升。
“通天塔?”多比奥疑惑了一下。
双子塔的底部都被巨大的锁链锁住,多比奥仅看了一眼便放弃了,他可不想在跟手臂粗的锁链上花太多时间。与其这样,还不如多在其他地方检查有没有线索。
多比奥突然停下了脚步,脑中的思绪也一并中断。顺着双子塔继续朝自己刚才没走完全部的后庭院找寻有没有线索。
在沿着后庭走了的三分之一时,身体自发地产生了预警。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穴,大小刚好可以容纳一个成年人。多比奥很了解这座城堡,位于双子塔不远的地穴应当是当初地下监牢的犯人逃跑时挖的。按理说,这样的路线早就被自己下令封存起来了。
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盖。
地穴通道中不时传出阵阵冷风。
啪。
树枝断裂的声音在身旁不远处传来。多比奥咬了下舌尖,让自己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现在。在被城堡阴影遮蔽,连月光也无法企及的阴暗处,盘踞着浓厚的东西,仿佛吞噬一切光线一般,比黑暗更暗。多比奥愣了一下,如果不是刚才解声树枝断裂声,完会不会注意到来越黑暗的危险。明明实地存在,却悄无声息。
只有几道红色的电光在黑暗中跳跃。
“试问吾名。”
声音直接透过发声器官响在脑子里。
意识上的交流吗。多比奥皱起眉头,这种情况并不算什么好消息。
“Calier。”
总之先尝试了自己的〈天使名〉,暂时毫无头绪。
“试问——吾名。”黑暗第二次重复了一遍。
果然如此,如果仅仅是这样过关的话,那未免太简单了。既然自己的天使名无法通行,要试试其他人的吗。不对,肯定也不会这么简单,如果只是把正确答案隐藏在一堆天使名里面,那么谜题就毫无意义。
穷举法说到底就是走投无路了才会使用的方法,而且其他人的天使名说不定也根本就不行。
那——
“无法回答者,实行驱逐。”
并没有让多比奥有过多的时间去考虑,对面的黑暗隆了起来,虽然看不清楚。但应该是从坐的姿势切成了站起来的动作。
多比奥眼睛一睁。
——!
黑暗裹挟着利爪,径直刺穿了青年的身躯。
——!
只是看似如此,利爪的确刺穿了东西,不过那却是多比奥一直披在身外的袍子,过于宽松的袍子极易于穿脱,这也让多比奥在利爪即将刺穿的那瞬间脱离了致命一击。
多比奥四肢趴于地面轻轻喘息,这头怪物的速度让他刚才都有些来不及应对,而眼下自己也并没有能够用的武器。
而对方,仅仅只是随意的「前冲」与「刺」就已经如此可怕。
刹那间,野兽发出咆哮。
同时,野兽的形体在黑暗的消散下也渐渐变得清楚,那是一个有着狼头,身躯比狮虎还要大上几圈的巨兽。
热!
多比奥敏锐地察觉到包围在周身的空气的温度在巨兽露出真容后开始急速上升,刚才还挂在利爪上的衣服马上在空气中发生自燃现象。
他挑了一下眉头。
“老实说,我还挺喜欢那件衣服的。至少是别人送我的修道服。”多比奥吐槽了一句。
说完,他的手迅速滑入其中一个口袋,他可并不会坐以待毙。
从内衣其中一个口袋中拿出了一包粉末,直接朝空中洒了出去:“可别小瞧了我!你这头怪物。”
轰!巨大的声音响起。
半空中出现了现实物理规则完全无法理解的现象。
在白色的粉末与热空气结合后,产生了复数的冰晶,冰晶产生后缓缓落向地面,周围的空气温度马上降了下来。
吼——
“你以为炼金术只是烧石头吗。”
多比奥打了个响指后朝怪物比了下中指。
“可不要小瞧了第一位完美解读了翠绿录的人类。不管是固体、液体、气体,只要是在炼金术中,那就是我的本领了。哟!欢迎来到我的领域,怪物!”
炼金术中最重要的属性概念,与古希腊的四元素理论出自同一个本源。火、水、风、土。和黄道十二星座及东方的阴阳五行一样,是用来区分世界万物的系统。
怪物就像是被激怒一般,见到自己的「特性」并未如以前那般奏效,直接冲了上来,看样子打算从最让人害怕的物理攻击的方式去结束多比奥的性命。
吼!
多比奥临危不乱,继续朝着怪物的方向不断丢出各种各样的瓶子。
野兽用利爪劈开了一个扔过来的瓶子,产生的爆炸与热浪让怪物第一次尝到了痛感,其他各种颜色的瓶子也不断发挥出各自的威力,在这样的攻势之下,哪怕是想要冲上前都变得十分困难。战斗并未持续多久,怪物嗷呜了一声,先转身朝后方的森林跑去。
“哼!”
多比奥整了整衣衫和数了一下手头的瓶子,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最好这头怪物直接把他带到它的主人地方。
怪物在途中大幅跳跃,不断拍落一些树枝,似乎是想用树枝为多比奥的追击制造麻烦,但它显然低估了他对于这片森林的熟悉程度。沙沙声不断响起,由于月光一直未出现加上又是森林,导致多比奥也只能凭借气味亦或是本能去追寻这只怪物。
地点逐渐明了,多比奥感受到怪物停了下来。月亮终于摆脱了乌云的骚扰,前方一片平地被月光照亮。
之前自己拿到天使像的墓园。
怪物纯黑的毛发仿佛连月光也被吞噬其中,它将整个身子盘踞在一座墓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后面赶来的多比奥,那副姿态仿佛彰显自己才是胜者一般。
“试问——”
“个屁。”多比奥干脆利落地用投掷出的瓶子做了回应,瓶子中的液体或是粉末在接触到怪物身上的时候纷纷产生了爆炸。
怪物不断发出吼叫,只能说城堡有着不为人知的隔音方式,不然从刚才开始,就应该有一群人会被巨大的声音吸引过来。
野兽—
飞跃而起。
违反物理定律一般在半空中将自己缩成了一个球体,以Z字形不断在半空及地面折射。折射之后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即便多比奥的这具身体进行过强化,也无法立即用目光捕捉到怪物的身影。
从死角飞扑出去的兽爪,在多比奥的背后留下了自己的痕迹。但是其中并没有血液飞溅而出,反而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如果只是稀里糊涂地丢一些废料,又怎么可以称自己为炼金术师。你的这一击,我早已预料到了。我之前就说了,欢迎来到我的领域,怪物!”
身上的布料被利爪轻而易举地撕碎,应该是肌肤的位置反射着某种特殊的光华,借助月光,上面还覆盖着细细麻麻的鳞片。
“真不巧,看来你拿我的身体都没有办法啊。”多比奥也不再躲藏,从背后解下了一直绑在身上的长条布袋。
“接下来,继续是我的回合。”多比奥轻轻开口,从布袋中拿出了一根树枝。
退开的怪物全身在耸动,仿佛在发出嘲笑一般,就像在说一根树枝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多比奥缓缓举起树枝,树枝被特地削成了矛的形状。这把矛,就连多比奥也是从一位好友手上获得。
这根树枝据传说与传说中的「伊甸」乐园有着莫大的联系,而身上此刻披着的,则是来自于吾主(Lord)的馈赠,虽然自己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就是了。
这截树枝与身上的铠甲「SnakeSkin」再经由炼金术中的分解「Blackening」凝结「Whitening」与多比奥自身的场(Medicine)相呼应,简单点来描述,这是人与器两种无关事物的统一与复合。lord曾说过这些是他的宿命。
他慢慢压上体重,以重心变化一点一点压近距离。相较于之前,从他决定拿出这根树枝的时候,意味着已经不需要隐藏,堂堂正正从正面击溃敌人才是他的作战方案。
怪物伸出利爪,从墓碑上一跃而起,张开了巨口。
多比奥的手动了。
长矛一闪。
一点银光自黑暗中如流星般袭来,尖锐的声音伴随着枪风流过。没有流血,多比奥也毫发无损。长矛深深地刺入怪物的身体,但是他并没有从手中感受到实感。就如同刺向了空气一般。
怪物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刺入产生了迷茫,不过马上大吼了一声。
向后退去。
多比奥脸上开始有了一丝慌张的神色,就在刚才,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木矛。在矛的矛头那多了一道缺口,缺口处光滑整齐,仿佛从一开始那里就是缺失,就是不存在。
毫无疑问,以前无往不利的矛似乎被这头怪物克制,仅仅只是用了刺,最后损失却是自己不能承受的。
吼!吼!吼!
怪物发出了一连串吼声,就如同嘲笑一般砸在多比奥的心中。
“那又怎样!”多比奥收回表情,挥了挥木矛,既然刺已经发挥不了作用,那就用敲和砸。
怪物似乎马上明白木矛并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更加嚣张,马上摆起了前跃姿势。眼前的战局马上反转了过来,矛的作用减小后,多比奥也只能靠着铠甲进行防守反击。至于之前的瓶子,哪有那么多能放在身上,也怪他性格没有稳住,为了一个答案,直接消耗掉了现阶段能够破局的炼金瓶子。
“试问-”
“吾名!”
糟了!
多比奥收起仅剩下不足一支笔长度的木矛。他已经反应过来,在矛的消耗中,原本以为再怎么说怪物不会越来越强,而从刚才的一次次攻击力度的加强,怪物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在不断成长(Revduction),自己的木矛在它的面前如同它的养料一般。如果在这么用下去自己肯定会败下阵来,弄不好还要命丧当场。
现在是该思考如何保命撤退的时候了。
怪物如同炫耀般,伸出了利爪,指了指自己后又指了指多比奥,宛如哭泣般,缓缓地张开了巨口。
①骑士七艺:吟诗、音乐、下棋、骑马、游泳、枪剑、角力。前五个是骑士为维持贵族的(高尚)荣誉以及与公主恋爱的刚需,后两个虽只占有七艺的2/7,但它们是骑士们(低等贵族)大部分生活生涯的部分。
②所罗门的小钥匙:通过符印,可以召唤七十二柱魔神(List of demons in the Ars Goetia)
③卡巴拉72天使与占星学(astrology)中的黄道十二宫度数(zodiac degrees)、星座(signs)、行星(planets)、时间单位(units of time)有密切的关系。360度的圆周以5度来划分共72天使等分,一个天使可以分得五个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