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休息,俞乐又再次潜入厉海的幻梦之渊,冰冷的青铜面具下,一点清泪不知怎的,总是挂在那里,下不来也回不去。
端木重来睁开眼,看见俞乐戴着一副诡异的青铜面具,正盘坐着一动不动,感到有些不对劲。
“喂,你怎么了?”端木秀就要去揭他的面具,却被阮世梓按住:“俞乐现在正在把厉师兄从幻境中解救出来,不能受到干扰。”
“什么,什么幻境?还有他的眼睛怎么了,你给我好好解释!”阮世梓为了稳定她的情缩,便简略说了一下端木秀和厉海半路昏倒,然后自己和俞乐深山冒险的事,
许多尴尬的事她没细说,但同为女人的端木秀也约摸猜的出来,她一直默默听着,表情不断变化,听完后像得了一场大病。
俞乐心里仍然有点难受,也不是难受,只是不知怎的特别想抒发一下,却又不知道如何道来。
这次依然是冬天,还下着雪。
山上的一间木屋里,煤火烧得红亮;一个圆桌上,一个中年男人喝着烧酒,谈得正兴起,一个小男孩伏在桌上,吃着一碗清水煮面,看起来一定很好吃,一个农妇看着儿子吃,不断问东问西。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心里渴望什么,梦里就会出现什么,毫无疑问,厉海心里渴求的是一个温暖的家,而男人和女人的脸是模糊不清的,因为厉海从记事的时候他们就不在了,记忆即使珍贵,想必也会像唱片一样,回忆得越久,越会出现卡带。
而在门外的风雪之中,却另有一个真实的厉海,他表情严肃地舞动着木棍,全心全意地投入武学钻研之中去。
他就在俞乐的注视下,从一个身体单薄的白衣孩童成长为一个里坚毅挺拔的冰山少年。
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天赋和历练,他的强大来源于自身的努力和内心的孤独。可是,这么刻苦地修炼,又是向谁证明呢?
俞乐想起来在满足于在小屋里吃面的厉海师凡,觉得两人并不矛盾,一个被迫活在现实,一个只能躲在幻想,他现在要做的,是让厉师兄面对那个在风雪中成长着的自己。于是,他敲响了木屋的门。
“原来是我家厉海的同学啊,快进来坐坐。”被热情地请了进去,小男孩抬头看了一眼,叹口气说:“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我也知道外面那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俞乐此时想起一句话:“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厉海怔怔地打量了一眼小屋,“其实我挺喜欢这个地方,起码不是我一个人。”“厉师兄,我明白的,你在心里缺的一块,在这里得到了填补,可是现实中你并不是一无所有啊。”“不要说了——”厉海紧紧地握着拳,表情痛苦而挣扎。
俞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两个人在沉默中,其实已经交流了许多句,而俞乐的眼神只包含着一句话:“醒过来吧。”
厉海将壶中酒一口口地吃尽,终于无力地走出门,在那风雪之中,一个孤独的少年仍在不知疲歇。
“或许再活一次,这样也挺好。”他俩相视一眼,自嘲地笑笑,一齐伸出拳向虚空挥落。
“瞧,他们醒过来了。”阮世梓和端木秀惊呼道。
厉海慢慢坐起身,对俞乐说:“谢谢你把我带回来了。”俞乐摘下面具,一动不动地坐着,黑色的眼罩遮住了他的表情。
“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真好。”俞乐觉得身心俱疲,躺在地上长吸一口气,很快,他睡着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想的太多,心累。
“端木秀,你的眼睛好小啊。”厉海直白地说。
“去你大爷的,我眼镜上哪去了?”端木秀有些抓狂不已。
阮世梓尽己所能地把自己和俞乐这几天的经历描述给厉海和端木秀,两人都没想到,队里最不起眼的俞乐,成了这次事件中独担大梁的人物。
正好这几天下起了雨,四个人便留在洞口,等待着俞乐苏醒。
端木秀看着外面的雨,一边不去想阮世梓和俞乐“奇幻经历”,一边又忍不住回忆起夕阳下的那个吻,变得魂不守舍。
她伸了个懒腰,努力克服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轻轻的唱起:“夜里的夜里,每一颗流星,都是被天空丢弃的孩子,掉落到了人间,擦亮了心愿的花火。”“可是啊——有这样一个她,沉沦于梦野,在那等待故事的主人公,我只好把吻深印于她的唇……”俞乐一口气念完,捂着嘴笑了起来。
“你个坏蛋,还笑!”
端木秀一把扑到俞乐身上,被他锁住双手:“阿秀,我不能和胡闹,这里不是梦里。”俞乐认真地说。“你和阮世梓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能跟她好!”“什么跟什么,话说那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你不醒来,让人为你奔波劳累很骄傲吗?”“哼——”端木秀连做了几个鬼脸,可惜俞乐看不到。
“你的眼,还能好的吧?”
”应该过段时间会好的,只是精神力消耗过度;反正我也近视,最近就养养眼,对了,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暗恋我的?”
端木秀的脸刷地红了,她嗫嚅地说:“那,这个……”
阮世样刚好听到这句话,自觉地出去了,这不是她的事。
“笨蛋,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理由啊,而且你都说出来了,我这就不是暗恋了,呜呜呜……”说着说着竟然带了些哭腔,抱着俞乐不松手。
俞乐以为她真的哭了,就去给她擦眼泪,但什么也没擦到。“你个骗子,走开,我睡觉!”“不嘛。”“我真的很累啊。”“我真的不想走啊。”两人打闹了一番,肚子一齐咕咕地叫起来。
“你饿了吗?”“你自己还不是?”“为什么不吃饭?”“等着你做啊。”“食材呢?”“呃——”
“我去外面采了一些蘑菇,厉海师兄在外面打了一只野鸡,还有一些上次的那种,虫子。”阮世梓出声道。
“厉师兄好样的!我的锅呢?你们俩快点去生火!”
“哦。”
“好!”
两女互换交换一个傲娇的眼神,赶快去找柴火,想在俞乐里面前抢功。俞乐却在心里暗暗揣摩:“她俩的气血都有些弱,用什么药可以弥补呢?”又翻弄书本思索了起来。
十三小组的两男两女成员,在暮春的丝雨笼罩下,在一个山洞里鬼聊鬼吃,说了很多话。对于那片虚暗领城,俞乐和阮世梓不愿回忆,只随使捡几段经历添油加醋地说了。阮世梓还把琉璃瓶里的小龟给大家看,看得端木秀一脸羡慕。
厉海和俞乐不擅言谈,只慢慢地喝着酒。俞乐把寒梭星轮枪送给厉海,厉海精神一振,连连赞叹,兴致一起,又给俞乐讲说自己的武学经验。
在火光中,阮世梓将木灵珠交给端木秀说:“这是俞乐让我转交给你的,里面的功法很适合木系修者。”“谢谢,这其实是你辛苦得来的吧,我不是不知好歹,以后会补偿你的。还有,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端木秀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只能说,是很重要的人。”阮世梓憋出这么一句,让人无法反驳,她们都不再说话,各自盘算着心思。
次日,四人穿破这片幻墟,一路披荆斩棘,终于在第四天,来到玉龙瀑。那瀑流从天而下,气势雄伟,盘旋在苍山之下,真如一条水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