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乃一世外老翁,正是桃隐。
他天性旷达,有仙人命相,年少时曾走遍神州,境界有成时,心有感悟,便在西界的一处荒芜单调之地住下,自从开始一个人的修炼传道之路。
原世界的修者里,桃隐并不是名气最大、经历最坎坷的传奇人物,但他是默认的修为最高者。
在他身后的,是众多弟子里最有天赋的八个,大弟子良尘,便已经是噬元境的隐藏高手,还是陶先知的同辈好友。此后的弟子分别是二弟子墨喧,三弟子心聆,四弟子秋红,五弟子铁石,六弟子谷幽幽,七弟子莫然,八弟子尚香。
他们各自在不同的领域有着超高的天赋,均是能够开宗立派的人物。
此外,桃隐和他的弟子后面,似乎还紧跟着一黑一白两个女子,以及烛岩的爷爷烛小斋。
夜微冲到战场中心,眼神看着佛观,两人相对无言。
“佛哥,我来了。”
“嗯。”
他和她在心里默念。
陶篱衣跪倒在陶先知面前,眼泪不由地夺眶而出:“爷爷,你怎么伤成这样……”
陶先知尽力一笑,嘶哑道:“我很好,睡一觉就好了,地上有些冷,你把爷爷抱紧些。”
“噫,爷爷,你怎么这么污。”
平素一副正直无私模样的陶先知,一下子耍起了老男人手段,这让陶篱衣有些羞恼,但还是哈着热气,把陶先知从地上抱了起来,背在自己身上。
陶先知呵呵笑道:“还是孙女比较暖心啊。”
桃隐对所有人投来的诧异眼光视若不见,走到陶先知面前,对身边的良尘挥挥手道:“给这位老朋友渡些生命吧。”
良尘便从袖中抽出枯瘦的桃枝,从中拈下一朵桃花,递给陶篱衣,说了七个字:“以雪水送之,口服。”
陶篱衣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地上捧起一团雪,递给陶先知,陶先知有些感激道:“良尘兄,我又欠你一个人情了。”
良尘面不改色:“别废话,这桃花里的木之灵气只能修复你的伤势,至于那废了一半的修为,只能自己慢慢练回来了。”
陶先知含着一口雪,将口中的桃花咀嚼着咽下,回味无穷地道:“反正我也差不多不当这神符会的会长了,我也想把这些俗世里的纷纷扰扰丢给后人,像你们那样,做个简单快乐的老妖怪。”
“爷爷,你不想做会长了,那你有满意的传人了?”陶篱衣疑惑道。
“嗯,不如就传给你——”
“我不行的,我的修炼天赋太差了。”陶篱衣连忙拒绝。
“我是说,给你的未来丈夫当。”陶先知一脸意味深长道。
陶篱衣愣了一下,连忙摆手:“那还是不行啊,我还小呢,今年才……额,那个,二十出头呢。”
陶先知呵呵一笑,转身向桃隐作揖道:“前辈久居雪山,此次亲自出面,莫是要帮助我们人族解决这次危机?”
桃隐挥挥袖子坐在雪地上,将手中鱼竿一抛,那细小的鱼钩嗖的一声隐没在坚硬的冰层之下。
“这——”陶先知有点搞不懂桃隐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心中着急要个答案,却又不能溢于言表,原本苍白的脸此时泛起了一层红晕。
桃隐捋一把胡子,慢慢说道:“此刻我只是个天地间自在的打鱼人罢了,莫要烦我。”
“嗯?”陶先知心里哇凉哇凉的,暗道:“你钓鱼不在自己山上钓,跑这儿凑什么热闹啊。”
桃隐继续说:“不过,神女可以代替我干预这件事。”
神女?陶先知瞬间懂了,连忙道:“那么,神女在哪里呢?”
“她一直都在。”
桃隐说完,众人只觉得天地间的气息有了一丝微妙的波动,只见所有的风都静止了,雪花停在半空中却依然徐徐舞动,一个巨大而清丽的冰莲从战场中心绽放开,共分为三千三百三十二瓣,开放时惊心动魄,敛藏时尘念皆消。
在这冰莲散尽芳华时,一个白衣女子赤着脚凌空而立,眼神漠然,犹如万年的冰雪,整个人虽然极美,却同时具备神明般不可亵渎的圣洁气息,让人看一眼便不能移开视线。
来者正是木清,此时她伫立在战场中心,一头银发丝毫不乱,神情有些空洞。
佛观看着她,有些不甘道:“连你,也要来,阻碍我吗?”
木清看着他,情绪有些波动:“神女之责,在于止战,我便是由此而来。”
“世间哪有什么神?”佛观笑道:“无非是谁的力量强,就由谁来支配这个世界罢了。”然后他将手中的刀重重一顿。
“这个世界,偏见永远不会消除,战争虽然罪恶,但某种意义上是最有效的。你说你要止战,可是虚伪的和平,能够消除所有人的不幸吗!”
木清沉思了三秒,道:“对不起,我不懂这些,要打就打吧。”
佛观心中虽然愤怒,却不是针对木清,他举刀朝着木清,解释说:“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你我只是立场不同,所以这场战斗,希望你能够承受应有的后果。”
木清点点头,然后朝佛观走来,每走一步,大地便被裹上一层寒霜。
佛观的眼神渐渐变作冰冷,诡异的黑暗气息出现在他身体周围,不朽的肉体里面包含着苍穹之灵的神力。
“终于要开始最终的战斗了吗?”陶先知环顾四周的人类修炼者,发现他们的眼神里,似乎又恢复了些许平静的信心,心想:“不愧是雪山神女……”
“爷爷,你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吗?脖子都勒的透不过气了我。”陶篱衣艰难道。
陶先知看着来自周围的目光,不由地老脸一红,放开孙女的好身材,去找良尘聊天去了。
……
与此同时,雪山的某个地方,一个古老玄奥的灵阵,此时忽然一下子全部亮了起来,阵法中心,逐渐浮现出像水一样的隧洞,里面的空间联通着无限的时间和空间,正是轮回境。
一个黑衣少年和一个青衣长发女子走了出来,正是俞乐和烛岩。
“回到这儿的感觉真好啊。”烛岩使劲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然后跺了跺脚,灵识也随心游走了一圈。
“奇怪,怎么感觉周围的能量有些混乱?”烛岩看着俞乐,不解道。
俞乐想了想:“嗯,看样子凛冬之战已经开始了,我感知到沧月冰境那里有掌门和木清的气息,似乎有一场大战。”
烛岩想了想,道:“木清很强,桃隐师父和爷爷在那里应该不会出事吧?”
“木清打不过佛观,你爷爷也打不过,至于我那八个师兄姐,虽然也很强,但和现在的佛观不是一个层级的。”俞乐说。
“还有桃隐师父呢。”
“师父在钓鱼,不信你感知一下试试。”俞乐无奈道。
烛岩仔细感知了一会,发现果然如此,拉起俞乐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那我们赶快去救场吧。”说完在原地飞奔了起来。
俞乐被晃的零七碎八,连忙求饶道:“等等,我的力量还没缓冲过来啊,还有,话说你丫的不是能飞吗……”
……
佛观面对熟人,依然毫不手软,左手紧握,手起刀落,炎月幻魇刀的魔灵气息在一正一邪两种强大力量的催动下,发出狂野之极的吼叫。
“一刀,亢龙心忍。”
一道赤红色的斩息,如同飞龙一般,从地面咆哮而出,如同挣脱了万年的牢笼,带着深深的仇恨和愤怒,仅一道龙威,就将宽厚的冰雪大地拍碎,裂出一条万米裂纹。
木清双手合十,意念为手,冰雪为剑,只见无数凛冽的气息聚集在她的身前,化作十三层厚厚的冰墙,深深插在大地里,寻常噬元境以下的修者,怕是连其中一层防御都打不破。
而佛观所斩出的“一刀亢龙心忍”其威力却是颠覆了在场大部分人的认知,只见那条赤红色的残龙气息扑打在苍白的冰盾上,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吹做两段,继续勇猛前行,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也依次被贯穿,到了第九层的时候,原本应该被斩为两段的冰盾却变成了碎块,到了下一层时候,那残龙气息明显放慢了步调,似乎能量不足以打破更多的冰盾了。
果然,到了第十三层冰墙面前,那残龙只是无力地咆哮了一下,便化为能量粉末,消散于空气中。
人类修炼者大军目睹这一切,纷纷惊喜不已,呐喊助威声此起彼伏。
佛观缓缓放下刀,嘴角上扬,露出嘲讽的微笑。
木清站在原地,眉头微微皱紧,然后,一抹鲜血从她的鼻孔里流了下来。
虽然只有一点,但已经足够显眼。
毫无疑问,这一回合佛观占据了上风,再打下去,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人类修炼者大军再次陷入沉默的低迷。
“怎么回事,神女明明已经挡下了这道攻击,为什么还会受伤呢?”沈风哭不解道。
孔斯秋收起扇子,解释说:“应该是精神攻击,众所周知,精神力伤害无法用原气或者灵气抵抗,只能靠修炼者本身的灵识硬抗,看来木清姑娘虽然很强大,但还是吃了个暗亏啊。”
“这样的话,在打下去岂不是输定了吗?”林空实话实说。
“那倒也不一定,倘若神女不再受伤的话,应该能拖住那少年,不过也仅仅能做到这样了。”李恋在心里默叹。
“你赢不了,不要做无谓的执着了。”佛观道。
他虽然是对木清所说,眼神却是望着某个角落,和一个黑瘦的少女遥遥相望,彼此传递着心声。
“不要伤害大家。”她用眼神说。
“这不可避免,不过,我会尽量的。”佛观也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心里话。
木清微微一笑,继续道:“我还是不能够后退。”
“既然如此,生而为魔,我只好抱歉。”佛观举起炎月幻魇刀,口中默念:
“二刀,生死由天。”
说完,依然是非常干净利落地砍下两刀,然后,一对弯月般的气息纵横在一起,以一瞬千里的速度,朝木清袭卷而来,所过之处,空气被撕裂发出强烈的轰鸣,坚硬的大地被划开了无数口子。
木清微微一愣,然后抬起手,刚想画点什么,便被汹涌的刀斩所吞噬。
夜微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终于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
“不!”
虽然她和木清相识时间不长,但自从遇见木清之后,自己才认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俞乐和佛观。因此,在夜微心中,这三个人的份量是同样不可或缺的,对俞乐是朋友之情,对佛观是仰慕之情,对于木清则是感激之情,虽然不同,却都是大大的重要。
此时看到恩人伤在心爱之人的刀下,夜微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很痛,但她宁愿自己死了,也不要看到这一切。
“该来的,终于还是到齐了。”佛观微笑起来,这次,他的表情里不再有任何的顾虑。
只见木清身边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模样有些狼狈的黑衣少年,从外貌上看只有十七八岁,气息似乎也很寻常,正呆呆的一副懵逼的问号脸。
一个,是一袭青衣、黑色长发的少女,她的外表不如木清那么惊艳,却同样有着神一般强大的气息和威压。
在场的二十万人们纷纷屏住呼吸,心里有些预感在发芽。
原本必输无疑的战局,似乎由于这一男一女的突然现身,变得有趣了一些。
来者,正是刚刚经历了轮回境三生三世的淬炼洗礼,又用了一万年来破境重生、从而涅槃飞升的雪山神女烛岩,和废材少年俞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