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乌云密布,天空隐约有风雷作吼,到了晚暮,大雨滂沱地浇灌下来,风力极猛烈,甚至连天上的雷霆,也出现了罕见的班斓彩色。
玉龙瀑的乱石之上,俞乐凝然不动,体内的雷霆之灵兴奋地躁动起来,原气如灼热的星河在四肢百骸里极有韵律地流窜着,内心沉静如石。原本束缚命运的锁链,在此时全部挣脱了。
尽管不习惯被力量与痛感占据着心神,以至于全身微微发抖,俞乐还是保持着磐石般屹立不动的意念,随着体内的原气越冲越旺,俞乐的内在骨骼和外在肌肤被浓郁的原气旋包围着,豆子大的雨珠还未滴到他身上便被蒸发。
“来吧!”他伸出手,指向苍穹,向自然发出自己的挑战。
那云层之上的各色雷霆像受到感应,剧烈地咆哮起来,其中一道青色雷霆携带着暴风之势向俞乐挥出惊天动地的一鞭,雷鞭未落,玉龙瀑的洪流已经震出爆裂声,连山石都滚滚轰落下来。
俞乐挥袖甩出一团暗黑气息将青色雷鞭缠绕,左手爆裂开白色的电光,一把抓住雷鞭,只听见电光剧烈摩擦的噪声,浩荡的洪流激起十余丈的水幕,而周遭的树木纷纷折断。整个玉龙瀑被两种狂暴的自然毁灭之力充斥着,平静地对抗着。
随着暗灵气息的不断侵蚀,青色雷霆的狂战之意渐渐消磨,最终在俞乐手中化为一个灵体之种。天上的各色雷霆感应到同伴的危险,纷纷向俞乐劈来。
“敢动他,我弄死你个老天!”暗灵气息化作一个百丈深的巨渊,将各种元素的自然之力吸纳其中,毫不留情地焚为虚无。
“俞乐,老子帮你顶着,快点降服那道自然之灵。”“OK,剩下的看我了。”兄弟之间无需多言,俞乐一口吞入青色灵种,催动体内积郁已久的原气来冲刷霸道的自然之力,片刻后连连呕血。
白色雷霆此时正与那青色灵体的风暴相对抗,俞乐便集中意念,神识进入一股自然奇幻的秘境领域。在这里,自己的精神力似乎找到了家,可以任意穿梭到一个异次元空间。
“这里,便是那传说中的精神试炼之所吧。”每一草一叶,一花一木,一尘一色,都包含着一个小千世界,而这秘境,则是精神领域的无上大千世界。
像是被孕育在一片广大的浩瀚中,俞乐只能在海一样的秘境里模糊看到一颗水珠大小的小天地,他感应不到什么,伸出手任意取到一片树叶,于是再次醍来时,自己置身于另一个场所。原先的朦胧无知感消失了,真切地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境。
寸草不生,满目荒凉,俞乐在这单调的荒境走了不知多久,终于无力地倒在尘沙上。天地无情,隐约中,他感应到一股遥远的意念,可是太不明晰了。
“你到底想让我领悟什么东西啊?”他的力气在幻界得不到补充,此时已经枯竭了,嘴唇和手脚的皮肤都干裂开,整个人失去了生机。
“荒境啊荒境,是什么让你坚守到现在?我和你一样,一无所有了。”一股浩荡的寂寞之意飘荡到四面八方,无比真切,除了荒芜,就只有自己渺小的生命。
“或许,还有牵挂吧。你说值不值得?不值得又如何?”俞乐一动不动,手中揉起一抹尘沙,顺着时间和指缝扑面而流失。
“没有什么永恒,人生亦如此,天地亦如此。”
“以前我总是梦见自己走在一座山上,或者坐在一辆车上,总之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着,从未止歇,我想总归要追寻一个地方,或许是一片大海,或许是一个姑娘,或是,一首诗。她总是模糊不清地屹立在我能看到却不能触摸到的地方。我是不是特别傻?”
“其实什么都没有,在这荒芜之外,应该才是你要的答案吧。”
俞乐抽出异象符仙笔,凭空勾画起来,眼前的四季不断重叠变化,循环往复,生命与寂灭总是相依相偎,如同黑白。
俞乐端坐在沙海与怒号的凄夜里,将气息融入自然,勉强维持心中一点清明。此时他须发俱白,和这沧桑的荒境构成一副寂寞的画面。漫天冰雪的尘屑与尘埃盘旋而下,不断侵蚀着大地里的微弱意志。
“所以我到底,在坚持些什么呢。”风沙越掀越疾,不断吹散又堆积起来,又不断吹散,拨弄着死寂的轮换。
俞乐的身影在狂萧而落的墓风暗月中渐渐清晰起来,手中的笔呼啦坠落,鲜艳的血滴在干裂的大地缝隙里,如此渺小,如此该被忽略。
然而,奇迹总是于绝望中觉醒,湮灭的未必便是死寂,寒痛的未必是无情,只是时势之所至,往往消磨人心,没什么永恒,天地亦如此。
于是,俞乐端坐的地方,血流进的土壤,渐渐合拢,渐渐生长出朵朵纯白和芬芳,与尘土凝聚在一起,如此宁静,如此美丽,如此微渺,如此倔强,竟是驱散了荒境的大气和死寂。
“我参悟荒芜,就是为了与你相遇。那就用我的残躯之血,去对抗这寂寞的莽荒吧。”俞乐缓缓闭上眼,浮现出一抹吹散点点愁的笑。
“荒境之内,万载寂寞。既有大造化者来此,又能兼舍生取义的胸怀,当与我有缘。”
一个沧桑悲凉的声音,从天边飘荡而下,继而整片荒境里草木纷纷破土而出,盎然地挺立在同一片土地里,与风沙融杂在一起,弥漫着自然原力,生生不息。
“这是——”俞乐睁开眼,怔怔的看着这一切。
“这就是大地生机,此时你的身体已经有了这样一颗种子。”悲凉的声音道。
“种子?有什么用没?我知道这个问题很蠢,可在我认识的世界里,只有原气和精神力。”俞乐说。
“世界这么大,你得多看看。”
那声音叹道:“其实天地的能量分很多种,比如真气,仙元,罡气,煞气,元素力,灵气……还有你说的原气,只是还有很多古老神秘的力量尚未被人类开发出来,它们的纯粹程度和性质也各不相同。
比如凌驾于一切的自然之力,再比如你刚刚获得的生机之种。而这大地生机,能自行获取大地精元,不断生长,延长宿主的体力和寿命,算是一种不错的附属能量。”
“它能自行生长,储存,那我就不用专门修炼这个了,是吧?”俞乐道。
那声音没有理睬,继续威严地说:“不过,我真正要给你的传承,是我穷毕生之力得以大成的武学,吾名之为‘造化篇’。”
“造化?是不是很难学?我还是不要了,你留给别人吧。”“这是你必须承担的东西,你没有理由拒绝。”威严的声音教训道。
“以生息为意念,荒芜为魂魄,劲力所至,摧枯拉朽,霸道绝伦,夺掠一切自然之势。接好了——”
俞乐只觉一排浩瀚的信息涌入脑海,于是伸个懒腰又重新盘坐好,收摄心神,在自己的精神领域里一点一点地领悟武学,这武学博大精奥,不知过了多久,俞乐在浏览了无数遍后才勉强地铭记下来。
“这武学可以啊,可惜我的功力太浅,根本练不动。”俞乐心里骂道。“不知道前辈生前是什么境界呢?”
“这个嘛,不好意思说,你也没资格知道。我的残识快要消散了,你走吧。”俞乐刚想说点啥,便被对方强行打出了荒境,回到秘境中去了。
那荒境之主感叹道:“这个世界,生存还是毁灭,是一个问题,多久没出现守护者了……不知道……太久远了,天下大乱啊,天下大乱……”像是自言自语,荒境随着他的沉默,悄悄剥离、破碎。
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俞乐的神识被秘境驱赶出来,像做了一场累人的大梦。已是半夜,雨势稍歇,天上的雷声也随风压抑地逝去了。他扯掉眼罩,漆黑的火之瞳里流动着雷霆与风暴两种灵冽。
最低级的原气、初窥门径的精神力、神秘的星辰之力、小时候偶然而得的雷霆、不知道自己为何物的Mr black、以及刚刚降服获得的风暴、和起一定治愈作用的大地之种,这几种看似完全不同的能量在俞乐体内协调地运作着。
相比之下,这个世界最主要的原气在俞乐体内居然非常尴尬地排在社会底层。
几种能量略加催动,体内破碎声不绝,由一个月亮加三颗星星一路飙升,迅速衍生为三个月亮,继而三个月亮吸引在一起,最终生成一个奔腾不息的太阳。
和上次一样,在浩渺的精神虚暗之空里,三个月亮并没有消失,而是默默地守护在太阳光晕外围,每道清冷的月光外又转动着一颗流星。
所谓化臻境,即是身体与意志磨炼到一定程度,从而真正超脱凡体而晋入的高手之路。尽管只是起步,然而许多惊才绝艳之人终究因为后天机遇不够,难以在二十岁前达到此境,从而拖累了后期的突破。
俞乐约摸计算出,自己在今晚貌似是沿着开挂的速度在跨越那些——所谓的天才。
但是,他心里清楚,只是把以前憋着的潜力都激发了出来罢了,因此并不如何吃惊,唯觉身心舒爽了不少。深深吐纳了几息,将过于散乱的原气收归在经络里,这才安然躺在瀑雨里,任由狂放的残雨魂魄击打在脸庞上,疲惫地沉睡。
……
“你好啊。”
“你好。”
“我叫白娃。”
“我知道,就是你把我带沟里的。”风灵恼怒道:“本来想把你救出去的,结果你倒好,帮区区人类坑同类。”
“哈哈,还好啦,青风,我们曾经不也被人类救过一次吗?”
“那怎么可能一样?第一次那个人类可是打破了混沌自创规则的男人,这次这个简直就是垃圾。”
“呃,目前来看确实……不过成长都是需要过程的,况且现在的原世界也不如以前有那么多的原气了,修炼起来越来越慢。”
“你就净把胳膊肘子往外拐吧,反正我出不去,你们也别想利用我。”
“既来之,则安之吧。”白娃安慰道。
“哼!”风灵郁郁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