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陡峭的雪山石崖上,半透明的冰莲忽然抖动了一下,木清看见一只雪色小貂慌不择路似的,一头扑到自己怀里,再不出来。
“可真会给自己找窝。”木清摇摇头,随即看到三十来个猎户模样的人走到身前,为首的一名大汉朝自己呼喝道:“小姑娘,这雪貂是我们花了半个月功夫才追踪至此,既然到了你这儿,就不妨还给我,叔叔给你糖吃。”说完,随身的十几名汉子一齐胡乱附和起来,吆喝声此起彼伏,打破了雪山上的清净。
木清脚踏虚空,朝他们走去,眼神忽然由空灵变作厉寒,以玄秘修为吐声道:“尔等凡人,擅闯禁地,还不速速离去?”
此言一出,似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笼罩下来,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怎的心生敬畏,齐齐下跪膜拜,再不能起,包括那个出言不逊的首领。
只有一个人仍然站立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木清,木清注意到了,那是一个看上去在普通不过的黑衣少年,于是她脚踏实地走到这个少年面前,两个人目光相对。
“你好像对我并不怎么敬畏。”木清道。
“敬畏?我只是觉得你很好看而已,为什么要敬畏?”黑衣少年道。
“这点你很特别,但也只是和寻常人相比罢了。你叫什么名字?”
“你就不能先说自己的吗?”黑衣少年道。
“你这人怎么讲价还价?”木清有些微怒。
过了一会,她悄悄的说:“我叫木清。”
“木清?总感觉中间少了个字似的,算了……我叫俞乐。”黑衣少年道。
“嗯,那么你就留下吧。”木清说完之后绕过眼前的少年,面向跪在地上的一干人,道:“你们从哪来的,就回哪去吧。”
“这,可是灵貂——”大汉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只见木清微微一抬袖,那大汉立时为冰雪笼罩,动弹不得,犹如僵死。周围的手下不由得看傻眼了。
“带着他走,十息之内,速速离开。”木清说完转身就走,不再理会。
于是剩下的三十人抬起冰冻的大汉,纷纷向山下抱头鼠窜地跑下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你的伙伴看上去很糟糕。”木清忽然道。
这里没有别人,她此时自然是和俞乐在说话。
“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俞乐说完没有再解释,而是问了一句:“姑娘,你这样冷不冷?”他看见木清若无其事的光着脚走在零下气温的雪地上,忍不住再次说道:“真的很好奇哎。”
木清没有理会,向山崖的石窟里走了进去,俞乐也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你一个人在这雪山之上苦修,难怪看上去不像个正常人,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就是老头要我找的人。”
木清把怀里的灵貂放下,坐在玉台上盘膝进入冥想状态,长长的银白色头发覆盖了半个身躯,看上去既圣洁又有些可爱。
俞乐见她不理人,在漆黑的石窟中走来走去,忽然觉得有些饿了,便从背包里取出符纸在地上引火,支起一口大锅,捧起一些雪水扔进去,待水煮沸之后,再将珍藏了许久的八宝饭和南瓜放在里面熬,不一会饭香飘逸了出来。
木清微微蹙眉,睁开眼问道:“你在干什么?弄得这里乌烟瘴气的。”
“你把我留下来不管不问就算了,这还不能让人吃饭了?没天理。”俞乐抱怨道。
“外面有很多珍稀药材,你可以采了来吃。”木清向山崖外一指。
“那药材固然很好,但是是需要加工的,怎么能直接吃?你倒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个朋友,给她饼吃还不要,最后还不是吃的津津有味。”俞乐走到铁锅面前掀开盖子,用勺子搅拌了一会,道:“快熟了,你要不要一起?”
木清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过了些许时候,俞乐熄了火,端起碗就着咸鱼吃的大加赞叹,原本清净的石窟被迫多了些烟火气息。木清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害,她走到俞乐面前,冷冷清清道:“真的有那么好吃吗?”“有没有你自己来一口不就知道了?”俞乐又取出一个碗盛满饭递到她面前。
木清本想打翻,看到俞乐微笑的面孔忽然下意识地忍住了,怔怔地接过他手里的碗,用木勺舀了一口,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口,然后喝了下去。
其实这是她记事并且修炼以来第一次像正常人一样饮食,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温热而且舒畅的感觉流淌在肺腑里,说不上来,忍不住又喝了几勺,很快碗里的饭就空了。
俞乐呆了一会儿,旋即反应过来,也不多说,再次盛了满满一碗,递到木清面前,木清犹豫了一下,接过,再次风卷残云,俞乐只好再次盛饭,木清再次风卷残云……如是而已,很快俞乐一大锅稠饭已经所剩无几。
木清放下碗勺,有些不好意思道:“忘了给你留。”“呃,没关系,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能吃。”俞乐有些惊诧道,“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我从记事前就能自行修炼,从那以后,便修行辟谷仙道,平时只能饮露水食灵草,再也没有吃过饭。”木清拍拍肚子有些怅然道。
“这次算是私自违禁了。”
“这么惨啊,那你肯定很厉害了,你现在是什么境界?聚灵还是飞星?”俞乐问道。
“不知道,我们这不怎么分层次,孰强孰弱打一架就知道了。”木清忽然认真地看着俞乐,道:“你看上去不太对劲,身体里似乎少了一些东西。”
“哎,我原气尽封,可不是营养不良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俞乐摇首感叹道。
“不是没有办法,我可以帮你。”木清说着靠近俞乐,道:“你现在坐好,闭上眼睛,不要运功抵抗。”“干什么?”“不要多问。”
俞乐只觉得对方说话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忍不住照办了。
“嘴,稍微张开一点,像吹口哨似的。”“哦。”
俞乐有些惶恐不安起来,刚想吹吹口哨放松放松,嘴唇忽然被一个微凉的柔物堵上了,这感觉他非常熟悉,于是不敢睁开眼,只是渐渐握紧了双拳,不敢动弹。
“卧槽无情!岩烧店的烟味弥漫隔壁是国术馆……找支笔写下日记记录勇气……觉得我好欺负吗?老子好歹也是有过经验的人,Do you know?花田里犯了错,说好——破晓前忘掉……怎可受你如此轻薄……”俞乐在心里疯狂咆哮。
对方的嘴唇在与自己接触的一瞬间就传来一道悠长绵密的冰冷气息,这气息行走流动于自己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生生不息,似乎永远不会填满。俞乐开始明白了些什么,暗自感应到四周的某种能量开始朝自身汇聚而来,正是下线已久的原气。
木清擦擦嘴,看着进入修炼状态的俞乐,未作一言,悄悄凝聚方才消耗掉的灵念。
“你刚才在嘟囔什么?”
“这叫Rap,说唱。”
“不懂。”“知道你不懂。”
木清有些委屈的撅了下嘴,差点没把俞乐的心给融化。
“太可爱了!”他在心里想。
俞乐的金色原气在觉醒以后显得有些慵懒,但随着月引功法的运行才渐渐迅猛起来,半天光阴过去,已经恢复到了原来水平的六成,终于由于心力交瘁,不得不暂时停止修炼。
“你的原气是我见过的最弱的。”木清脸色有些讥讽的道,她知道俞乐已经渐渐退出冥想状态。
“没办法,天生如此,能恢复到这个程度我已经谢天谢地了。”俞乐打个哈欠道。
“当然,最应该谢谢你。”
“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上我可以好人做到底,帮你把原气进化一些。不过或许也没必要,有了自然之灵的力量,原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木清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灵?”
“冥冥之中自有感应,因为我是冰雪之灵的宿主,整个西界的冰雪都在我的覆盖之下。”木清漫不经心道。
俞乐顿时张大了嘴巴子,他没想到西界的雪山都在眼前此人的控制之中,这是怎样的境界?
“我是神女,这些是理所当然的。”木清解释道,旋即她又盯着俞乐道:“自然之灵选中的人心性不至于太差,你看上去倒颇有些愚钝,我不理解的是,同为宿主,为什么你会这么弱?”
“呃,关于弱,这只是相对而言的,况且我也不是一直都这么弱的。”俞乐忐忑不安地为自己解脱。
“算了,我要修炼,你太虚了,得好好恢复,要是无聊可以到处走走,但不要走太远。”木清说完立时躺在玉石上安睡,与石头融为一体。
俞乐顿时受到冷落,他凑到木清面前,做贼心虚似的认真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子,心里冒出很多词语佳句,但又一一被自己否决,一时难以形容今天的遭遇。
他走到山崖边,看到峭壁上长满了稀有的药草,联想生平所记,随意采摘了些,打算日后用来炼制。忽然背包里一阵细微的蠕动,大龟呻吟了一声,爬了出来,一副快要死去的样子。
俞乐想起了它已经许久没有吃饭了,摸摸头安慰道:“委屈你了,小北,看来以后得给你找个更好的主人了。”说着暗运混沌功诀,一团下品灵焰自掌心升起,小北顿时恢复了些许精神,一口将其吞掉,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俞乐深吸一口气,再次聚集原气和星辰之力、生机之力和风暴灵力,以灵念操纵不同能量的运行,最终在掌心逼出一滴中品灵液。虽只一滴却耗尽了他此时的所有力量。
小北知道这是今天最后的晚餐了,珍而重之地将灵液咂进腹中,在睡梦中慢慢消化。
俞乐心想:“看来得抓紧补课了,不然连个龟都养不活,我真是太难了。”思前想后回到洞窟,铺开草褥,开始埋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