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蹭了顿夜微拉的煮面,不,煮的拉面,不管是什么总之是吃了,然后回到自己的小屋,俞乐并没有马上睡,他境界已高了不少,不想在任何一方面落下,思来想去掏出丹炉决定炼会药,不知不觉忘了时间,快到天亮时才因为过度熬夜支撑不住睡了会,在短暂的睡眠里,自己终于再次入梦,沟通了南荒那个人的灵识。
……
在一家露天的小店里,响奏着独具异乡风味的音乐,橙色的日光在西边的黑色山尖蜿蜒处微微含蓄,映照得半边世界变得昏惑而迷幻,黑色的少年在一个小木桌上很认真地往嘴里扒饭,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觉得有些饱了,他站起身,抬头望着那边美丽的昏黄日光,淡漠至极的脸上忽然流下两行晶莹的光芒,他微张着嘴低下头想要说些什么,直到一个人走过来慢慢捧起他的脸……
他是谁?
……
俞乐一个人在雪山上负剑而行,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心里忽然听到一声叹息:
“在地球的彼端,总会有人理解我的吧。”
“你是谁?”俞乐抬头问道。
没有人回答,俞乐便继续前行,迎着无处不在的疾风暴雪,他走得甚是艰难。
“你是不是很难过?”那个声音重新响起。
“大哥,能不能不要这么矫情,我难过不难过关你什么事?”俞乐拔剑指天道。
他一个人举了一阵,那诡秘的声音重新说道:“当孤独的黑暗吞噬这片苍穹之时,你认不认?”
俞乐冷笑道:“那我便拥抱黑暗,和它同生共死好了。”
“你的回答,和她不一样。”那声音道。
“她怎么说的?那我便化身光明,驱逐黑暗?”
“不,她说:那我愿化身一方世界,在毁灭中开创新未来。”
俞乐沉思,叹息道:“我不如她。”
“你们不一样罢了。”那声音道。
“那你呢,暗渊,还是老黑?你也会难过吗,甚至毁灭?”俞乐道。
那声音沉寂许久,道:“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我这里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想要吃掉你们这里。”
“认了,我这么没用,一个人参不透生死,碰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你只会把一切东西吞噬,却永远不可能开辟自己的世界。而我还有她当然不会分给你了,咱们只有各凭本事咯。”
“混沌,你只是一团堕落的意识罢了,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的目标是她。”那声音冷漠道。
俞乐攥紧了拳头,压抑着愤怒道:“她是谁?”
“她是一方世界,是我需要的东西。”
俞乐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不是每一步踏出最终都会还原成一个有始有终的故事,而我们也是在无目的的探索中发现新世界。接受这命运吧,我要得到她,和她永远在一起。”那声音势在必得道。
这是一个预谋已久却不知从何开始的故事,它或许很简单,或许很荒芜,像梦一样变化,徐徐展开,没有终结。
“去你妈的,老子我不答应!”俞乐对着头顶那一片暗渊破口大骂了起来,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慌和愤怒,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他取出异象符仙笔在眼前狠狠画了几笔,最终扔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许久,两行血泪从指缝尖淌了下来,落到冰白的雪地上,化作万千虚像世界。
……
端木秀在黄昏的玻窗下捧着书卷,被妖艳的夕阳拖长自己的衣裙,与背后的黑暗渐渐融为一体。但是那黑暗渐渐从窗子里逼了进来,透过她额前的丝丝黑发,透过她微挺的鼻子上的那副紫色眼镜,摄入她那明亮而且宁静的眼眸。她微微抬起目光,轻轻合上手里的书,从怀里取出一盏烛灯燃亮着,任凭那黑暗如何狰狞咆哮,始终弄不灭她手里的那一盏烛火。
“放弃吧,我的心不灭,这盏光明就不会灭。”端木秀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暗渊,镇定自若道。
“我真的很喜欢你。”那个天真无邪的声音道。
“我不会把自己交给你。”
“我可以抹消这里的一切,你所爱的一切,包括那个活在混沌预言中的少年。”那声音顿时变得诡秘威严万分。
端木秀叹口气,道:“你没有心,他有,所以我喜欢他。”
“他?他怎么可能有心,他连自己都搞不清楚。”那声音凄凉地嘲笑道。
端木秀微笑不去辩解,因为她知道面前的黑暗不懂。
“你们消灭不了我,要么把能量分给我一些,我要创造自己的世界,要么消灭混沌,让我来取代他。最坏的结局是通通被我吞掉,然后,什么都不剩下。”那声音说完,嘤嘤地哭了起来
“他怎么说的?”端木秀在窗户前托着腮问道。
“那便让我消亡吧。”
“还有,算了,对她好点。”
暗渊模仿的不是混沌,而是俞乐的语气。
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俞乐就是混沌,一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的人类体混沌,活得真的很混沌;暗渊是一个具有意识却没有感情的、在形态上类似于黑洞的东西;端木秀代表的一方世界的能量汇聚之所。
这个世界的命运,掌握在这三个人的手中,只不过现在主动权在暗渊手里。
端木秀捂着嘴笑了起来,暗渊则陷入沉默,事实上它并不想去理解这些复杂而无用的感情。
端木秀摘掉眼镜,伸出手去擦拭眼角,却触摸到另一只手——
雪地里,俞乐感受到脸庞上那一抹温热,情不自禁地举起手来。
橙色的日光下,黑色少年脸上刚刚滑落的湿润光芒被两只手捧住,两颗泪光中他和她看见彼此悲伤的脸孔,各自向对方伸出手,摸到的却是一片无尽的漆黑,还有湿润。
我是谁?
以俞乐为名的混沌,身负身为一方世界的端木秀,和那暗渊化作的黑色少年,才第一次出现在彼此眼前,他们脚下的大地和头顶的天空微微颤抖着,整个世界分离或者崩塌,仿佛就在三个人的一念之间。
三个人一齐抬起头,向一个地方慢慢走去,举起自己的手。
端木秀朝着心里的光芒处摸索,握到的是一个珠子,一个将所有世界包藏在里面的能量珠;
俞乐什么都没想,微微颤抖地伸出手,握到的是一只手,是端木秀的手,另一只手握到的是那个黑色少年的手,但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的内心很释然;
黑色少年除了一只手被俞乐握着,什么都没有握到,他抬起含泪的目光,面无表情地望向挡在自己日光视线的那个女孩,嘴唇微动。
“我在这个世界。”
“我一个人很孤独。”
“把你们的世界分一点给我。”
“不然我就吞掉你们的世界。”
端木秀和俞乐面面相觑,各自握紧了彼此的手,眼神里写满了不舍。
暗渊看着他和她,摇摇头道:“我可以等,给你们一些准备的时间,你们注定要牺牲一个的。”说完慢慢消散了身影。
俞乐和端木秀看着头顶写满恐慌的天空,眉头均是一皱,握紧了拳头。
“说说你接下来想怎么走吧,或者,说点别的也行。”在一条无比宽大的黑色沟壑纵横在两个人之间,端木秀隔着很远,她的声音在俞乐耳边轻轻响起。
俞乐的意念不足以蔓延到沟壑的对面,于是他说道:“我有一支笔,我现在缺少颜料。”
端木秀道:“可是就算你有颜料,你画的出来吗?”
俞乐苦笑,道:“这支笔认主的,貌似只有我能画,要不你也试试?”
端木秀只好在他耳边发出一声极其轻悠的叹息,说:“你看天空,他已经越来越近了,我们的世界,要被吞噬了。”
俞乐抬起头望去,只看到曜日当空,不由眯起了眼睛。
“颜料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在那边要好好学会怎么使用这支笔,说句好听的,我们做的就是在拯救这个世界。”端木秀认真道。
“可是你的伤还没好。”俞乐睁开火之瞳看见她在风中飘荡的右边袖管,有些哀伤道:“你在裂缝的深处,你借不到光明,而我也不会画画,我内心只有一个小小的世界,所以我真的是一个普通人。”
端木秀没有说话,忽然问道:“你在那里,有没有看见一把伞?一把看上去很旧的纸伞。”
俞乐有些奇怪,摸了摸后脑勺道:“有的,昨天早晨捡到的,被我挂在墙上了,难道是你的?”
端木秀苦涩笑道:“是我的法器,叫做遥遥无期伞,它具有开启空间的功能,传送的距离取决于一个人对另——取决于修行者自身的境界,总之既然在你那里就要保护好,千万不要打开,更不要弄丢,不然我打你。”
俞乐顿时乐了,道:“要是能再回到从前,我宁愿天天被你打。”
“有那么想我吗?俞儿啊,不管你是不是混沌,我还是很高兴的,我决定了,今天起开始修炼无极境,寻找颜料的事还是交给你吧。”端木秀说完转身离开。
“这就,下线了?喂!多说会话能死吗?”俞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些艰难地从降心镜里取出异象符仙笔,任意一画,梦境轰然破碎,无数缤纷幻境在眼前婆娑起舞,混沌不清渐渐被眼前的光明所取代。
……
“俞乐,醒了?怎么这么能睡,快点起来啦!”耳边依稀响起夜微的略带磁感的声音,俞乐听到后“嗯”了一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伸出手旋开眼药水的盖子在干涩的眼睛上滴了两下,闭着眼坐起身把被一掀,迅速穿好衣服一边走一边道:“今早吃什么?”“吃什么了快点上山,今早收到通知所有弟子去校场开会,要穿修士服,快点没时间了!”夜微一边催促着一边拽着俞乐的衣角给他穿衣服,两个人一边向门外走一边大口喝牛奶,俞乐梳理发型,夜微时不时掏出小镜子检查仪容,除了脸还是有些不够白之外貌似也没什么可修饰的了,于是安心放下镜子,拽着眼还没睁开的俞乐向山上小跑而去。
事实上,前半程两个人还走得有说有笑,到了后期仍然是俞乐把有些不好意思但体力着实不济的夜微扛上去的,出了一身老汗,终于在太阳刚刚露出东边的时候到了旷仙道集会的大校场,然后去寻找自己的队伍站队。
俞乐看着初升的太阳和东方的紫色云氲,心里微微涌起一般滋味,捏了捏黑色衣衫的一角,有些茫然地寻找自己的位置。
修道者三千,不论年龄,男女皆有,修士服统一,上面绣一排扶摇直上的飞鸟。服饰以黑白纯色为主,主要崇尚穿白色。男修者由于实力居上者多,因此白衣服也多;女的穿什么色的也有,相对宽容一些。此时他们正规规矩矩地按照各自的分级站成纵横,面向校场口的那八个人,各自庄重而自持。
八个人便是掌教桃隐的亲传八位弟子,他们分别是良尘,墨喧,心聆,秋红,铁石,谷幽幽,莫然,尚香。
而在众多不了解他们的众弟子眼中,这八人依次是手持桃花枝的古怪老头,一身干净洗练的文静书生,娇俏可爱的学妹,身材火辣的红衣御姐,面貌憨厚的肌肉男,举着个啃了一口的苹果的眯眯眼小胖子,背上扛着佩剑的无羁少年,以及最辣眼睛的——胸前挂着小星星图案的围裙的老奶奶。
八个人的排名并不和年龄资历有关,只取决于每个人的修为和天赋,这便是旷仙道和其它门派不同的一点。
良尘上前几步,代表所有师弟师妹以及师父,面对着眼前的浩浩荡荡的修行者们,点点头道:“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掌门人最近想要从你们之中筛选一人,作为他的亲传弟子,这件事交给我们八人来主持,按道理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差错,也希望大家各自努力。”
良尘忽然不念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在努力想台词,台下弟子们不知,有人带头鼓起掌来,于是所有人见机行事纷纷加入进去,校场顿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般的掌声。
良尘微微一笑,继续道:“长话短说,对你们的试炼分为几个环节,熬到最后的便是赢家,那么我先说明第一个项目吧,大家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到时候自有评判。”
良尘略一停顿,场下又是一阵毁天灭地的掌声响起来,他苦笑着点点头,开始向所有人说明试炼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