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抬起头看见不远处一对身穿黑色修士服的同门弟子,微一迟疑,道:“两位若是有空的话还请搭把手,谢了!”而那名手持利剑同噬影地鳞蟒战得艰难的白衣女子看见俞乐那张脸孔,没来由一阵恼怒,道:“看你们两个的样子是下等资质的修者吧,还是不要过来添乱了。”
俞乐叹口气,一边撸袖子一边自言自语道:“这婆娘居然瞧不起老子,她以为我是谁呀,我可是混沌……”“馄什么饨,我还是汤圆呢,你到底出手不?不然我可去了。”夜微催促道。
俞乐弱弱瞪了她一眼,道:“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着轻轻跳到少年面前,天罪灵威释放,那扑来的河山狼顿时萎靡下来,哀嚎了几声转身奔跑着走了。
那操纵傀儡的少年顿时傻了,许久才从震惊中缓过来,喃喃自语道:“好厉害。”而俞乐早已转身来到那条噬影地鳞蟒面前,将白衣女子护在身后,将背上木剑向前一指,无形剑意瞬息刺出——
魔兽无灵而通灵,因此能感受到对方传来的将吐未吐的凌厉杀意,只好收缩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和俞乐互相交换一个互不侵犯的眼神,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一眼自己辛辛苦苦守护的八角玄冰草。俞乐会意,心想原来如此,看一眼已经成熟了的药草,运起原气护住手上肌肤,将其摘下扔到噬影地鳞蟒面前,示意它可以一并带走。
“哎,你干嘛,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的药草,你明明可以不用跟它讨价还价的,为什么还要给它?”身后那白衣女子愤愤道。
俞乐生硬地解释道:“说到不容易,身为兽类一朝得道,那才是艰难万分,你这点不容易算什么?另外,八角玄冰草我这里还有很多,到时候可以分给你们一些。”“谁稀罕。”那女子一叉腰道。
那噬影地鳞蟒口衔八角玄冰草悄然遁去了,空旷的树林里只剩下两黑两白二男二女四个人,夜微和俞乐站在一起,那对白衣姐弟站在一起。
白衣少年道:“在下崔小堂,是个傀师,这位是我表姐陶篱衣,她是个符师,谢谢两位的相助。”
俞乐和夜微点点头,一齐把目光聚集在陶篱衣胸前喷薄欲出的丰满处,不由露出震撼的表情,陶篱衣越来越生气,道:“你们两个看什么呢,傻了?”俞乐才反应过来,夜微连忙对崔小堂道:“我叫夜微,身边这位是我表哥俞乐,我们只是路过。”
俞乐只顾着看胸,没留神夜微把自己认成表哥的无稽之事,愣愣地点头,却听到对面陶篱衣手一张,毫不客气道:“你不是说自己身上有多余的药吗,拿来!”俞乐咽口唾沫连忙咬破手指往降心镜上一按,重启之后直接语音输入道:“八角玄冰草,弄一半出来,快点。”“好嘞!”镜子里的自己连忙扔出一把冰蓝色的草药,俞乐接在手中,递给陶篱衣道:“你有没有储物的东西,这药材很容易坏的。”
陶篱衣愣愣地道:“你这镜子居然有镜灵,还能储物,你从哪弄来的?”“那是,我可是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降心镜,我跟你说啊——”“闭嘴吧你。”俞乐将降心镜上吐口唾沫收回背包,那厮嘈杂的声音顿时消于无踪。
“喂,你怎么能这样对它?太暴殄天物了。”陶篱衣指责道。“这又不是你的法器,我爱咋咋地关你什么事,你还要不要?”俞乐举着手里的八角玄冰草道。“当然要,这是我应得的。”陶篱衣取出一个漂亮的琉璃壶,施展符术将八角玄冰草收入壶内,对正在和夜微聊天的崔小堂招呼道:“表弟,我们走。”说着对俞乐比个中指转身就走,刚走了几步,却不知怎的慢慢倒下,崔小堂连忙去扶她,道:“你怎么样?是不是受伤了?”
俞乐点点头道:“应该是使用原力过度产生的虚耗,加上与噬影地鳞蟒战斗时受到过内伤,不用担心,我问你,她是什么属性的原气?”
崔小堂想都没想道:“是控金。”“控金御物吗,这可不好整了,我们这里貌似没有和她相同属性的人,只能让她慢慢恢复了。”俞乐说着朝崔小堂扔过两个小瓶道:“回魂丸和复原丹,味道不错,给她吃两颗。”崔小堂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药丸各自取出一颗递到陶篱衣嘴前,陶篱衣警觉地看一眼俞乐,俞乐感到很无辜,不去看她,于是她只好道声“谢谢”。
服药之后,药效并不会马上发挥作用,于是陶篱衣还很虚弱。夜微向崔小堂问道:“小堂,你们现在还差多少药材?”崔小堂尴尬笑道:“还挺多的,有玉骨果、青岩木、培髄根、寒髄枝、龙血芝、玄天青藤、骨灵果、清体草、水灵莲、寒炎融魂果、还魂妖果、命魂鬼脸花、血精妖果、雪骨参、龙心九叶芝、魔血灵果浆、升仙草……”俞乐连忙摆摆手道:“别说了,我知道真的很多了,照你们这样下去找半年也未必凑齐啊。”
崔小堂便唯有苦笑:“可惜我和表姐一点不懂炼药知识,而且刚一下山图鉴就被师兄们抢走了,现在又受了伤。”夜微道:“要不你们和我们一起走吧,俞乐——不是,我表哥就是炼药师,他知道怎么寻找药材的。”俞乐脸色顿时一变,看见崔小堂投来的懵懂眼光,和陶篱衣看自己的淡漠目光,想了想道:“我真的很厉害的。”说完不知道说什么了,但是其余三个人似乎都在期待自己的下文。
于是俞乐道:“所以我们要不要一起?”
陶篱衣似笑非笑,嘘出口气道:“那便一起吧,我们必须共享彼此的资源。”俞乐无奈道:“啊,那我岂不是很吃亏?说起来你还占便宜了呢。”“我只是对你这个人比较感兴趣罢了,对了,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俞乐想想,感知了一下方圆百里的天地原气,说:“我们去一个比这里还危险的地方,那个地方非去不可,敢不敢跟着?”“有何不敢?”陶篱衣说着便站了起来,神色如常道:“我们走。”
崔小堂担心道:“姐,你恢复这么快的吗?”
“大不了一边走一边恢复咯。”陶篱衣耸耸肩道。
“好,跟我走。”俞乐说完,朝一个方向走去,夜微很有默契地跟了上去,陶篱衣和崔小堂相视一眼,紧跟其后。
“姐,你真的信任那两个人吗?”崔小堂忍不住问,“这可不像你啊,而且你看上去很不喜欢俞乐。”“有吗?不管值不值得相信,起码对方有保护我们的实力,而且你发现没,他身边那个夜微只有炼体境初境,长的也很一般,却偏偏和俞乐关系很熟的样子,这说明什么?”陶篱衣眼光如电道。
“可是夜微说他们是表兄妹啊。”崔小堂理所当然道。“笨啊,这你也信,你仔细想想,俞乐和夜微除了黑之外,有一点相近之处吗?既然俞乐不去找更高层次的人组队,反而宁愿和这个夜微在一起,说明他这个人很重情义。”“姐,你这是凭直觉。”“那好,我说客观事实,你发现没,俞乐是怎么打败河山狼和噬影地鳞蟒的?”
崔小堂回想起方才那个黑衣少年仅仅凭气势就逼退了两大魔兽,看上去非常诡异,深有同感,道:“他往那一站,什么都没做,河山狼就跑了,到你那最多也就把剑一指,根本就没动手。”又道:“可是他看上去只有炼体境的力量,为什么——”“我想,是用了某种秘法压抑了原力,他的真实实力肯定远在我们之上,或许已经到了聚灵。”崔小堂露出惊愕的表情,许久才点点头道:“有这个可能,那我们真的是遇到好人了。”“好人个屁,赶紧走,别被人家听到。”陶篱衣催促道。
……
下午,四个人穿过诡异的树林,来到一片茫茫的雪域,空气里的元素力越来越浓郁起来。
俞乐打破沉默道:“这里或许会出现高层次的魔兽,它们是这里真正的霸主,不到万不得已,你们不要去招惹。”
夜微缩紧了脖子道:“我们要不要先找到一个地方避避风雪?”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达到化臻境,因此还是会感到冷。
陶篱衣上前和俞乐道:“这里如此险恶,你确定能找到所需的药草?”俞乐看着天空正发着呆,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反应过来时陶篱衣已经赌气似的背对着自己走出了老远,俞乐连忙跟了上去,抓着陶篱衣的袖子道:“你不要乱走啊,走丢了很麻烦的。”陶篱衣目光直直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俞乐苦笑道:“会找到的,我知道自己这人看上去很不靠谱,你可不能以貌取人。”
陶篱衣双手一叉胸口,抬起头去看他的脸孔,忽然发现这少年很好看,只是眼神有些飘忽,等等——他到底在看哪里?陶篱衣连忙退后一步,捂紧了胸口,在风雪中大声道:“无耻之徒!”
夜微和崔小堂连忙回头问道:“谁无耻?”
俞乐大声道:“你说谁无耻?”
陶篱衣指着他大声呐喊道:“你无耻,我说你无耻!”
俞乐哈哈大笑,望着风雪满不在乎道:“我听不见。”
陶篱衣低下身子搓了两个好大的雪球朝俞乐身上扔去,大声道:“我让你听不见!”
俞乐脸上中了一片白花花的冰凉,有些生疼,陶篱衣连忙凑过来道:“你没事吧?”
俞乐不说话,朝陶篱衣脸上一按,陶篱衣连忙大呼道:“救命啊,我不敢了。”岂料俞乐毫无怜悯,还是结结实实地将雪花按在自己脸上,弄得好生狼狈。
“你无耻——”“这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陶篱衣和俞乐像个三岁小孩打闹在一起,在雪地上滚了好几个圈,各自气喘吁吁,很投入地一边搓雪球一边向对方身上砸去。
夜微和崔小堂看傻了,心想:“他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夜微道:“小堂,我们也玩打雪仗怎么样?”崔小堂挠挠后脑勺道:“好啊,我还怕你说我幼稚呢。”
于是四个玩心很重的少年在茫茫雪域里打闹起来,俞乐和陶篱衣一个跳鬼步,一个唱歌,崔小堂和夜微一起堆了一个好大的雪娃娃。
到了夜幕,四个人在雪坡上筑了一个雪窟,躲避了进去,一齐靠着火取暖烤手,俞乐怕夜微感冒,自降心镜取出干衣服给她换上,然后两个人靠在一起摇啊摇,很有默契地半睁着眼发呆。
俞乐喝了一口白酒,递给崔小堂,崔小堂摆摆手道:“我还未成年。”却见陶篱衣接过抿了一口道:“好烈。”却没有还给俞乐的意思。俞乐道:“你们饿不饿,饿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做现做。”崔小堂道:“不用麻烦了,我可以亲自动手的。”说着在俞乐的目瞪口呆之下掏出一口小砂锅隔着一层铁板放在柴火上。
陶篱衣对俞乐道:“我弟弟做饭很厉害的。”只见水开后,崔小堂将各种奇怪材料放进里面,不一会飘出香气。俞乐狠狠吸了一口道:“这不是火锅吗?厉害啊兄弟。”
不一会儿四个人各自手持筷子朝一口砂锅里夹肉吃,俞乐吃了一口咳嗽了起来,崔小堂道:“怎么了,别是不合胃口吧?”俞乐摆摆手道:“很好,就是我有点吃不了辣。”陶篱衣轻蔑道:“我们是南荒人,吃辣是天经地义的事,就像北方人吃醋一样。”
俞乐陷入沉思,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端木秀的女孩?”
陶篱衣和崔小堂摇了摇头,道:“我们南荒出名的宗派有器武堂、万毒宗,还有灵兽朱雀一族,但我和小堂是师承中州的神符会和傀府,这里面我知道的都没有你说的这个人。”
“那么,裂缝呢?一条黑不溜秋的巨大裂缝?”俞乐换个方向问。
夜微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吃饱喝足之后擦擦嘴巴枕在俞乐大腿上舒服地睡觉。
陶篱衣面色忽然冷冽道:“裂缝是原世界最邪恶的组织,你问这个干嘛?”
俞乐叹口气,心道:“我一个朋友在裂缝里,我想知道她的消息。”但嘴上说的却是:“我想知道一些裂缝的消息。”
陶篱衣摇摇头道:“不知道。”
俞乐默然无语。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眼见崔小堂也睡下了,陶篱衣忽然道。
“曾以为没有她,我活不下去。”俞乐平静道。
黑暗中陶篱衣沉寂,道:“我告诉你我知道的,裂缝是一个邪教,它的宗旨与我们的世界观相违背……”“我不想了解世人对它的主观评价,说说它的构成。”俞乐冷静地打断道。
陶篱衣有些委屈,看见他在火苗映照中略显颓丧的脸色,继续道:“裂缝有过掌教,掌教死后由圣女接管,圣女之下有长老,长老之下是教众,他们的信物是一盏烛台,具体有多少人,势力如何我不知道。他们貌似没有具体的信仰,但是奇怪的是比任何一个门派都具有凝聚力。”陶篱衣小心谨慎地使用措辞,然后道:“怎么了?”
俞乐叹口气,微笑道:“没事,我们早点睡吧。”“谁要和你睡。”陶篱衣嘟囔了一句赶忙闭上眼,过了一会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俞乐仍然坐在那里,一个人呆呆地不知道想什么,心下有些替他婉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