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间,一个白襟飘飘的老人,不知何时冒出,笑呵呵的立在小溪之上。俞乐猛觉多出一个人,条件反射地掣出黑剑,发现老人虚浮走水流之上,似乎并未借力,自然是修为达到了极为深湛的地步,便问道:“这位老前辈不知怎生称呼,忽然到访有何要事。”
“呵呵,老头自号无常散人,死后残魂未散,在这荒山野岭飘荡百年,孤独难耐啊,今日见到你们两个后生结对而行,有说有笑,心中悲伤不能自已,就出来凑一凑了。至于要事,确有一件,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能力帮我?”老者感叹一声,风叶似的漂移到了岸上。
无常散人状若仙人,身如孤魂,手持一支狼毫甚是潇洒,这与俞乐心中的世外高人一模一样,他激动得心里一阵波涛起伏,却一本正经道:“不知你有什么事找我们?直说吧。”他此时倒也直接。
“不急,在此之前,我要对你们做个小测试,过不了的话就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免得凶多吉少。”无常散人舞动着手中狼毫一笔朝他划来,俞乐只觉风云扑面,头脑一阵恍惚,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到了一片黑白苍茫的奇幻领域。周围的山水草木是道道纵横的笔墨构成,神奇的流动着,如同置身云天仙境。此时自己和无常散人一黑一白两身古色长袍,正坐在一片山巅之上。
“这地方我以前梦到过几次,叫‘传奇山’来着,这里还有一个跟您一样挥舞着笔墨的仙人。”俞乐信誓旦旦的道。
“此处是我以自身精神力为媒介,联合你我二人之意念合辟出来的领域,在这里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不过,由于咱俩的精神的掌控程度不一,能做到的事也千差万别,你看。”无常散人眯着眼,用手中毛笔一勾,便有层层山峦升起,又一落,天空仿佛下了一阵淋漓的墨雨,再一抄,从四面八方盘来一条巨龙,眼神如深井,气势若风雷,四爪一齐撕开云层长吟而去……最后,他又用笔点出一串云梯,自己踩着云梯翻腾直上,在半空乘兴书写了一排古文异符,熊熊燃烧着。俞乐正看得叹为观止,却见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杯墨色点缀出的茗茶,一饮而尽,唯觉胸中浩气长舒,精神似是遨游万里自在无碍。
“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今天算是开眼了。”俞乐觉得自己从疑问号活成了感叹号。
“你也来试试。”无常散人把狼毫丢给俞乐,扬袖一拂,方才的奔腾异象又归于一片白色的苍茫。“用自己的意念,专心想一副意象,再将其描绘出来。”“好!”俞乐闭上眼。想像着一片浩瀚的星空,伸手随意一阵涂画,再看时却是一片郁积在一起极不清晰的墨块。“你不够专心,摒弃那些杂念,完全融入进去。再来!”无常散人一袖抹去,俞乐又沉下心画了几次,纷纷不成样子,均被无常散人一一抹除。“用自己的心好好感受懂吗?不要想太多。”“我尽量,继续吧。”“好,有毅力。”
两人都是极具耐心,一个愿教一个愿学,不知过了多久,俞乐的星空渐渐有了些轮廓。
阮世梓趴在一直叫不醒的俞乐身上,对着无常散人喊道:“喂!你对他做了什么?他怎么都不醒。”“放心吧,小姑娘,他现在在我的精神世界里和我学画画,玩的可带劲了。”无常散人笑呵呵地道。
“画画?你逗我呢。”阮世梓模仿俞乐的语气质问他。“哎,小姑娘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反正他现在又不肯醒,不如趁这段时间你去做另一件事,就是用这个瓢去舀溪里的水,然后去浇灌对岸三百米处的枯木,这一路上你心里只能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要死活过来’。什么时候那枯木重新长出嫩芽,那你的测试就算通过了。”
“真的?那枯木真的还能发芽?”“可以的,只要你按我说的做。”“那我知道了。”阮世梓接过巴掌大小的木瓢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睡得正香的俞乐,便去溪流边盛了水,去给一株又老又硬的枯树根浇灌,走回来时默默看着无常散人,只见他无奈的说:“看我干嘛?水量不够,接着去呀。”阮世梓又一次次的来回盛水浇灌,不知道来回了几百次,上千次,不觉已是黄昏。无常散人忽然叫住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一次次的去给枯木浇水吗?你以为我是故意拿你开玩笑的吗?”
阮世梓摇摇头。
“其实是因为你的心里对活下去的执念不够,而做这些事的时候又想着别人,这样永远也达不到考验的要求。”
阮世梓内心抽了一下子。
“你看他。”无常散人指着地上的俞乐说:“再平常普通不过的一个小鬼,都懂得生活的美好。”
她看着俞乐傻笑着流口水的面孔,心里暖了一下子,说:“我觉得自己有些懂了,正因为心里有弥足珍贵的东西,才要更加好好的活下去。”这时她怀着一个纯粹的信念,在枯木面前合并双掌,口中默念:“不要死,活下去吧,活下去,不要死……”不知道念了多久,听到噼啪的声响,只见枯木的裂缝中竟然钻出一支嫩芽,嫩芽之中包含着一颗绿色舍利子。阮世梓将舍利子捧在手心,只觉得一股磅礴的生机源源不歇。
“恭喜你啊,通过了这次考验,这木灵珠及其里面记载的秘籍归你所有了。想不到历来阴煞体都是阴毒过人,到你身上确是善良聪慧,真是难得。”无常散人此时终于露出笑颜。
“老前辈,我这体质可还有解救之法?”
“嗯?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早年擅长一些占卜之术,算出你和地上这小鬼日后关系非凡,而且——”“而且什么?”“而且你们两个会为对方做出一些牺牲,尤其是你。”无常散人严肃的说。
“没关系,我已经是被命运诅咒的人了,只要他比我过得好,这就够了。”阮世梓微笑道。
“唉——”无常散人心里长叹一声,“可惜,这两人注定有缘无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