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位。”
……
“第四位。”
……
“第十九位。”
“乖孩子。”
短暂而又漫长的两个半小时过去,地下室里还剩下十九具尸体,十九个凶手,以及一个囚徒,还有开门人。
每个凶手身上都被鲜血浸透,杀人之后每个人的反应也不尽相同,呕吐的也不在少数,整间地下室都散发出异样的臭味。
开门人恢复了一开始的失落姿态,似乎在思考什么,没人打扰他,没一会他主动清醒过来,穿越人群走到地下室大门门口。
他俯视这些由受害者蜕变而来的凶手,用双手把嘴角向上拉扯,看起来勉强像个笑容。
他保持表情,做出虚抱的动作,擦拭并不存在的眼泪:“乖孩子们,最后的晚餐已经结束,你们可以离席,毕竟二十个人已经死去十九位。
不过,当然,也有二十分之一的可能,你们的仇人活着,他可能变成我的新玩具,也可能被丢在这里腐烂到死,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性……我会放走他。”
“我不做任何保证,想要离开的,可以越过我直接离开,而留下的,有机会看见我是如何处理我们的幸运儿,也有可能被我一枪打死。”
“我会带来真相。”
“我即是谎言。”
“我是敞开的书。”
“我是紧闭的锁。”
“你们真的希望看见所有的真相,即便你们并不一定愿意接受?”
没人回答,也没人离开。
开门人将门锁解下,丢到一旁,轻轻用食指敲击太阳穴,慢慢走到最后一位囚犯身前。
有人滚动着喉结,紧张地盯住开门人的动作。
“你们想看他的真面目?”
开门人如梦呓语,手放在囚犯的蒙头布上,转头看向人群:“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转身离去,接受目前你们得知的一切。”
下一秒,他扯开蒙头布,露出一张没人认识的脸。
长长的出气声后,有人捂住脸失声痛哭,有人闭上眼睛,有人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发泄着。
开门人看了一会他们的反应,将最后的囚犯从刑具上解下,任由他摔落在呕吐物和鲜血溢满的地板上,似乎想要试图笑出来,但是肌肉不听他的使唤。
他很烦躁,于是踩在囚犯的肚子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支肾上腺素和吗啡的混合物,全部打进囚犯的身体。
药物并不能立竿见影地让人恢复,但短暂的意识清醒还可以,开门人捧起囚犯的脸仔细端详,抓住他的头发,用力撑开他的眼珠,厉声道:“听清楚,给我记住这些人的脸!”
开门人引起的骚动很快引起旁人注目,除去少数沉浸在情绪中的人,大部分都诧异地望向他们。
面对注视,开门人耸耸肩,神情平静:“剧透预警!我没说过你们也许会不喜欢真相吗?”
“你们面前的最后一位囚犯,他跟你们的人生没有任何交际,他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而你们杀掉的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十九个人。”
“不,不,不,别那么轻易失望和崩溃,把手伸进一个受害者的口袋,那里面有一个地址。”
“那依然可能是你们想要的结果,不过也不能忽略它可能是另一个谎言。”
“别这样看我,你们每个人都刚刚亲手谋杀了一个无辜之人的亲友,感受过曾经鲜活的生命在你们手中逐渐消逝,别害羞,真正的仪式开始之前总需要几个廉价祭品,不然如何凸显最终的宏伟和复仇?”
“假如你们放弃复仇,大门就在那边。”
“假如你们恨我,那就上来攻击我。”
“假如你们依旧渴望复仇,那就拿上地址,立刻动身,我并不保证地址的时效性,或者最终祭品的生死。”
有人开始动了,有人搀扶行动不太便利的身边人走出大门,有人虚弱到几乎要扶墙才能挪动一点步伐,也有人与正常人无异,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每个口袋都空空如也。
当凶手们全部离开,唯一的囚犯呆滞地坐在鲜血和呕吐物中间,他亲友的尸体环绕着他,血管中的肾上腺素和吗啡已经逐渐开始发力。
天花板和墙壁在眼中不断扭动,无规律地旋转,异化成黄与黑的螺旋图案。
地板是咕嘟冒泡的熔岩,重力也失去了方向,肩膀连接的不再是胳膊,而是塑料软管,末端则是嘶嘶作响的毒蛇,闻上去有柠檬、植物奶油和墨西哥辣酱的味道。
狂野剧烈的鼓声在远方响起,震耳欲聋,震得耳膜刺痛,长着尖锐倒钩的爪子一边挣扎一边从耳朵里搅动,带来的是让人恨不得挖出大脑来抓的瘙痒和撕裂的痛苦。
衣服忽然被火焰点燃,应该赶快脱下衣服扑灭,果然,脱掉的衣服变成密密麻麻的黑色潮虫四散开来,胸口的人头在大声嚷嚷好饿好饿,熔岩马上变成散发清新香气的草地,大块的奶油泡芙和巧克力慕斯从盛开的花朵上垂下。
开门人摸索口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把标注“恐惧毒液”和“笑气”的空瓶扔掉,一脚踢开把地板上的一切舔进肚子里的囚犯,脸上的肌肉略微抽搐几下,似乎是想要做个笑容。
他没有成功。
“不,不好笑。”
开门人慢慢蹲下,捂着头发,眼神没有焦距。
“还是不好笑。”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的囚犯已经不再发疯,仅剩胸口一点细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开门人自言自语起来。
“一个小丑走进酒吧……”
和人前那种冷漠狂傲截然相反,独处的开门人神情畏惧,话语也断断续续,连一句话也要磕磕绊绊几次才能完整地说出来。
“一个小丑,一个演员,和一只蝙蝠走进酒吧。”
他费力地吞咽唾沫,力图把句子说得更加清晰完整。
“三个人没有带钱,酒保说,那就每人说一个故事来换酒,只要它足够好笑。”
“演员……”
“演员说……”
开门人狠狠给了自己腹部一拳,打得自己胃酸反涌,蜷缩在地上。
“演员说,嘿,听见外边的警笛了吗?那是来抓我的!他们要抓我回警察局!我给导演塞了十万美金,可是我还是没有演上想要的角色!”
“酒保说,哦,所以你杀了导演?”
“演员说……”
“不。”
“整个剧组只有我没有嫌疑!”
开门人用力将指甲从眼角一直划到嘴角,留下八道血痕,他痛苦地呻吟着,有泪水在他的眼角打转。
他把大拇指塞进嘴里,咬得指甲泛白,继续讲他的笑话。
“第二个是蝙蝠,蝙蝠说,给我酒,而且我要两杯。”
“酒保说,为什么我要给你?”
“蝙蝠,蝙蝠说……”
响亮的抽泣声响起,开门人带着一丝哭腔接着说下去:“因为我要、我要结婚了,这是恭喜我的喜酒。”
“酒保说,好的,恭喜你,但我只能敬你一杯,恭喜那位幸福的蝙蝠小姐。”
开门人哭得缩成一团,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继续讲述:“蝙蝠摇摇头说,不对。”
“我爱上了一只猫!”
在愤怒的摔打和呜咽中,开门人紧紧扼住自己的脖子,才能稍微喘过气。
“最后,酒保问小丑,你有什么有趣的事?”
“小丑茫然地望向他。”
开门人抱住膝盖,痛苦地用头撞击膝盖。
“他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玛蒂尔达坐到他的身边,歪头看着他,随口道:
“上帝啊,蝙蝠在说话!”
开门人的眼睛逐渐泛起亮光,瞳孔开始聚焦,他的嘴角逐渐咧出一个夸张的弧度。
随后一刀捅进玛蒂尔达的胸口。
他从喉咙里挤出干涩的笑声,苍白的面庞透露出别样的兴奋。
“难怪妈妈总说我是个小疯子!”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