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排斥,无法抑制的黑暗情绪,死死的咬着牙齿,忍耐,忍耐,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无法停止,不能相信,要思考,使劲搅动脑汁,用眼睛去看,无视紧绷的精神,要观察着身边的细小的敌意。
去听,舍弃不必要的情感,去窃听他人的话语,找出那细微的不同之处,将心意掩藏起来,不被他人察觉。
去闻,辨析周边的气味,那些家伙手指动了几根,右脚向后微移的用意,不自觉望来的监视视线,衣服上有几道伪装,要切实,完全的找出来。
情绪沸腾着,心意高涨着,那份‘感官’则俯视着,如同毫无自我的器具,只是机械的分辨着这些信息,然后吞在记忆深处,准备相应的应对手段。
“....长”模糊而失真的声音在逐渐靠近,如同被惊醒一样,‘他’醒来了,然后睁开了眼睛,注视着面露焦急正赶往这边的传令官。
他在想什么,是准备借此给予致命一击吗,他在心中默默想到,在一旁的右手悄然后撤,藏在身后,五指手指按照一定规律轻轻摆动着。
“怎么了这么急切,来深呼吸,不要紧张,我会好好听你说的”眼部自然的弯曲,脸上露出微笑的弧形,将左手伸出,语气温和的劝诫眼前眼神热枕的男子。
他早就做足了准备,再上前一步....他被眼皮遮挡的眼珠略过对方脖子,让自己露出的微笑看起来更加亲切,这也是让对方放下戒心的前置。
“呼...呼....是,多谢您的体谅”面孔还有稚嫩的传令官眼中露出剧烈的光芒,他停在一米之外,用泛着红晕的面孔看向这边,看上去十分惊喜的样子。
这也许是伪装,但这个距离就好,他笑着点头,然后自然的放下了左手,但右手依旧藏在身后,没有轻易放下。
“好了,看你急匆匆的样子,是有什么重要情报吗?”
心中闪过阴郁的猜想,但在表面他依旧挂着那和煦般的笑容,那是他长久以来经营的‘武器’,除非必要他不会舍弃,所以他会切实的理解对方的‘真实’。
之后就夺去他的自我吧,心中这样打算的他态度显得越发温和。
“王承队长,是有这样的事,先前......”
面貌变得成熟,穿着一身灰朴的大衣,下身一条绿色裤子的王承很快就了解到对方来此的全部缘由,而后陷入了沉默。
“.......”传令官憧憬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对方是如此的温和而礼貌,哪怕面对自己这种无力的人对方都带着足够的尊重,没有其他队长那种蛮横的态度。
只是,心中却对王承不正常的沉默升起一丝疑惑。
在过去的灾难中,人类全部逃入地下,舍弃在地表的的一切这才勉强的活了下来,但,那只是个开端,很快他们就迎来了困境。
稀缺到每日只能供给一次的食物,哪怕掏出大量货币也无法买到的珍贵的水,没有娱乐,没有电源,每日只能发呆的度过。
那些家伙的袭击从未间断,即使畏缩在一角,每天醒来都会有人被夺去生命,外出的军士一日日的减少,长达十队的百人出去,有时回来一人,有时两人,更多的是失踪。
人们之间的氛围异常嫌恶,往往因为口角之争就有生命死去,自杀者每日从未间断,走在隐蔽的角落,那里往往总是尸骸堆积,散发着恶臭的地狱图景。
仅存的孩子们被面色严肃的大人们保护起来,不让他们接触这种阴郁的气氛,每日还会有人教导他们过去的知识,教师们往往自豪的宣讲着过去的历史。
人类曾占据地表,成为世界的主宰,曾深入海洋,探索各种隐秘的地域,也曾踏入天空,目视着远方,心中满怀征服的渴望。
总有一天,要让整片星空成为人类的领土,人们自由的望来各处,可以自由的追逐梦想。
而说着那样豪壮语言的人却在一瞬间跌入深渊,老师们或者露出憎恨,或者是恐惧,他们只是不断喃语迟早会夺回来,只是哪怕是尚且稚嫩的孩子也并不相信。
那并非胸有成足的话语,只是埋着脑袋,不去正视前方的软弱之语,只是掩饰自己畏惧的恫喝之词,而他们也深深明白。
只是哪怕只是认清那个事实,心灵都会为之折断,所以为了保护自己,他们只得声称只是暂时的退缩,迟早有一天.....
迟早是哪一天?不知道,那天何时会到来?不知道。
“那时,我的确无心去管,也没有约束他人的想法,就这样死去也挺好,这样的想法也不是没有过”在后来,这里的领导者面对众人跟诚恳的说出了这句话。
他自述之所以没有放弃,只是习惯了努力,随后他苦笑着说要是有人能接过他的权力他会很干脆的放弃,但人们只是漠然的望着他,心中一点争夺权力的欲望也不存在。
假若连生死都危在旦夕,即便那是权力的顶峰,即便是平常再重视权力的人此刻也只会觉得那是让人觉得麻烦的位置,因为那象征着责任和义务。
那时的人类只是陷入沼泽中的旅人,越是挣扎,反而离死亡更近,所以只是单纯的放弃了,只是习惯性的维持旧日的秩序。
哪怕少许不甘的科研者拿出了成果,但那也只是火焰染尽后的灰烬,在少许尝试后,涌起的热情瞬间变为冰冷,那确实是‘武器’,但只是那种程度而已。
人们的眼神再度陷入死灰,只是徒劳的活着,徒劳的死去,见到这副场景,被责任感束缚,被那份武器所激励的领导者们开始不断寻找新的‘武器’。
所以,在当时那份违背道德的武器出现,那个散发着冰冷氛围的人出现时,那份决议被迅速通过,他们早在期盼着这样的武器,会在表面阻止也是出于过去残留的道德影响。
整顿杂乱无序的住所,将违规者收押,采用严苛的法律,将大量游手好闲的人捉住,然后充当着实验材料,反正这些人很快就会死去,研究者们心中这样想道。
在这些变得漠视人性的研究者的帮助下,在奢侈的材料供给下他们很快得到了成果。
可以看到千米之外,可以听到心声,可以识出他人的敌意,可以操控微小物体,可以吞食异常之物,被命名为五感增强的计划被展开,大量的士兵被投入实验。
士兵们的基础素质得到了增强,一跃两米,双眼发光,嗅觉灵敏,速度超过曾经的世界记录,运用了大量兵力围攻击杀的猛兽血液,人们的眼中出现了希望的曙光。
不仅如此,即便同样是人类,在其中也有个体的差别,在身体普遍强健的军中就越发明显,怪物诞生了,那是与普通士兵不可同日而语的存在。
赤拳击破墙壁,轻松掰弯数百铁棒,速度犹如魅影,常人难以看清,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就如同那些兽类一样出现了某种‘特征’。
看到数秒未来的眼睛,夺去他人心智的面孔,即使数天不眠不休也精神奕奕的肉体,脚步轻点就能瞬移数米,以及.....犹如兽类般的威压气息。
因为这份强大,他们被称为队长,虽然听上去是最低位阶的军衔,但实际上却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的地位仅次于当地的最高长官。
在平常可以自由决定自己的行动,但每隔十五日就会召集到一起,去剿灭太过猖獗阻碍人类发展的猛兽团伙,但那只是外在理由,实则只是为了对方的血液。
而长期与兽类交战并存活下来的他们自然十分冷漠,身上都带着无法掩盖的血腥气息,即便是与正常的人类交流,也更喜欢用拳脚来获得主导权。
人们一方面仰仗他们,一方面又仇视他们,心中既有自卑,也有敌视,但队长们也是人,他们自然也有不同的性格,他们中自然也有能和普通人正常交流的人。
那些人被尊称为‘能者’,寓意无所不能的人,是人们心中深深依赖的象征,而传令官是之前不久刚成年的人,他在人们的口中一直能听到眼前这位能者的事迹。
无论何时总是面带笑容,哪怕有人冲撞了他,他也会担忧对方的安危,如果人们遇到危险,他会第一时间出现,优雅而华丽的击败兽类,救下遇袭的人,并给予帮助。
这样的事数之不尽,在他的身上根本看不到那些队长们的凶神恶煞,是被所有人所信赖的存在,但即便是这样的他,也有一个重大违和点。
他不准任何人主动迈入他身前一米,如果敢有人违背,他会毫不留情将其打倒在地,然后扬长而去,而事后不久,那个触犯的人总会因为各种理由丧生。
而每到那时,传令官就会想起对方身上的那个谣言,据说对方昔年是一个性格毒辣的坏家伙,而在那次灾难时,遇到了一位豪爽大方的退役军士的救助才得以活下来。
而在当时他与对方发生了数次口角,之后才在某人的协调下关系变得缓和,并加入了对方在内的外出队伍,周围的人都能看到两人的距离在逐渐拉近,心中亦有期待。
但好景不长,某次探索中,那人被路过的凶兽杀死,而王承则痛哭到无法自制,还昏了过去,在醒来后,他对着众人发誓,绝不会辜负对方的期望,今后会做个好人。
而后,他也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自己,还通过考核,成为五感增强计划中的一员,并在之后努力成为了队长,他用自己出色的表现让人们刮目相看,并为人们敬仰。
传令官心中一沉,那个本该是诋毁的谣言在心间响起。
据传,那个名叫老张的退役士兵是被王承亲手推进兽坑的。
当时虽然并无旁观者,但其余的人却能听到对方仇恨的喊着王承的名字,之后就在兽类离开的位置发现对方随身携带的物品。
王承扫了眼前身体微微颤抖的传令官一眼,脸上再度浮现笑容。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他笑着点头表示感激,看着对方的面孔变得柔和,他随后转过身体,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冰冷。
他在怀疑?他竟敢怀疑!去死去死去死......心中机械的发出诅咒,无光的双眼再度瞥了对方一眼,对方转身离去,显然要前往他处报讯,他默然的收回目光。
之后用谭五的渠道处理一下吧,他冷淡的想道,那个家伙不知在转变种族后还有几分自我,至少暂时他的手下自己还可以使用,不过,也到了该放弃的时候了。
王承的心中闪过杀意,向着中心位置走去,那里是长山市的领导严涛所在之地,而赵德则带队前往外界实施那个计划,而自己则是作为守卫留了下来。
名义上保护这里的人,但实际上....王承的眼神变得幽深,这是不相信自己吧,所以不把具体的计划告知自己,只让自己在这里待命。
而之前,就是严涛让他立即前去开会,想必早就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企图杀死自己,因为....王承露出冰冷的笑容,眼中带着讥讽。
自己一方面仗着自己的声誉和地位,为那些叛徒提供庇护,向外泄露长山市的消息,另一方面严涛恐怕早就怀疑起自己就是奸细,他的身边甚至常有队长级别的监视目光。
这次刻意的放假就是对方的阳谋,他说想要权力就正面来夺取吧,然后在居所等待着王承上门,引诱着他出手,还刻意派人来提醒他。
现在的话大量队长外出,整个长山市连他在内只有三个队长级别,而其他的两人....王承的眼中闪过自信之意,只是两个特化了一种感官的平庸之辈。
自己可是同时掌握了三种感官的人,当然他平时也只显露了一种,这也是对方信心十足的原因吧,想想也是可笑,他的心中不由有些嗤笑。
“普通的队长与掌握‘玄感’的人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有着本质的差别”记忆中响起那个叫李默的家伙说出的话语,那可是一个强的变态的人。
哪怕王承展露全部实力与对方正面冲突,他的心中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若今日对方在此,那他也只能选择逃走或求饶一途。
而玄感,据对方说是一种统合全身力量的感官,他虽然不太了解,但隐约能感觉到那个存在,但却无法触摸到,作为替换,他研究出了另一个东西。
他称之为‘失心者’——他的思绪瞬间断绝,他凝固而呆滞的面孔看向昏暗的石壁,那上方镶嵌着发着淡淡光芒的石块。
轰,轰,轰,如同惊雷,又像低鸣,伴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存在,王承甚至忘记了呼吸,只是茫然的看着上方。
在街上游荡的人们,原本脸上的紧张和局促化作茫然,他们同时望向了上方,隆隆的声音不断响起,并且越发接近。
噗通,噗通,噗通,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哪怕大脑尖叫着让它停下,它却如同慌了神一样不管不顾,只是一昧的跳动着,仿佛不这样就感受不到活着的实质。
身体陷入麻木,思维近乎凝滞,那传来的声音似乎带着魔力,使人们的目光不忍离开,只得一心一意的注视着,哪怕失去生命,失去自我,也绝不能移开。
“不要看!!!!”尖锐而凄厉的声音在静寂的地下响起,王承想起了,那是严涛的声音,只是那平日满怀热情,总带着怡然的声音此刻分外无助。
呼呼呼呼,风声隐约在耳畔响起,‘天空’被开了个大洞,一道长的可怕的黑色尾巴离开那边,然后再度疯狂甩动,与此同时,呼啸声越发剧烈。
呛鼻而发臭的液体流入地下,人们无法移开视线,只得傻傻的看着液体靠近。
那片‘露出’的天空显得十分昏暗,不时有电光在云层里窜动,而以王承增强后的视力能够看到更加清晰的景象,有一只形似雨燕的存在俯瞰着这里,身上散发着摄人的威势。
而在王承看到它的同时,它也看到了王承,它那人性化的眼中闪过不悦,但随后它墨黑般的眼眸中带上犹如怜悯般的居高者目光,如同在欣赏一幕戏剧。
王承的内心为之发寒,但同时,那种类似的目光在记忆深处不断涌现,大脑揪成一团,它的面孔变得狰狞,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眼中闪现着愤怒的色彩。
然而,他的身体却始终没有恢复自由,天空的液体铺天盖地的接连落下,四处响起了如在嗓子深处挤出的哀嚎声,那是人们夹杂着绝望和恐惧的最后声音。
王承此刻的心灵深处呈现出异样般的冷静,他凝视着那片天空,心中想起了一句话。
暴风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