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嘉伦是人族武装强国诺瓦利亚的超级边境要塞,在重兵把守下,可抵御魔族入侵,也可作为进攻魔族的大据点。
尽管边境常年战乱纷争不断,但德嘉伦城内还是繁荣、和平,一来因为其本身规模巨大,是整条边境线上最大的城市。
二来则是因为一般的魔族几乎没有攻破它的可能,城池的坚固与充足的兵力保证了城中市民的安居乐业,它也一度成为聚焦人族边境贸易的地方。
虽然地理位置看上去并不优渥,但因其特殊的价值和背景,繁华程度甚至不输于许多人族国家的首都与贸易中心。
莺歌本想来此体验一下人类的生活,好好玩几天的,但现在却只能在城中东逃西躲。
她在心中咒骂,那家伙真是该死,早知道就不出手了,现在反而让自己进退两难。
莺歌觉得既然已经不能再待在城里了,那就赶紧走人为妙,把小命给弄丢了可不好。所以傍晚时分,她便准备出城。
不过,城门入口已经被严密布控,似乎是专门要盘查她的。莺歌心中简直苦涩万分,进来容易没想到出去却难了。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还是大摇大摆走向了城门口去,她还心存侥幸,万一不是找自己的呢。
然而,刚走到大街上,一队士兵就盯上了她。莺歌心中极度无语,没办法,只能继续逃跑。
伴随着夕阳的缓缓沉没,莺歌被追到了一处昏黑的小巷,正在犹豫接下来怎么逃走时,身后出现了璃非·尤伦……
……
这天的下午早些时间,卡维因开完会议,便回到自己的房里召来璃非。
一同前来的,除了璃非,还有另外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轻人。他是卡维因最得力的手下之一,与璃非平级。
卡维因唤来这二人,告诉他们德嘉伦城内的一些异常情况——奴隶与平民甚至是士兵的悄然失踪。
德嘉伦作为十分重要的城市,内部出现不明原因的人员丢失,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能让卡维因与一众大臣将军和城内平民放心。
若是此事一直放任发展下去,届时城中肯定会出现骚乱。倘若魔族再借此机会发动进攻的话,内忧外患之压下,德嘉伦恐怕危险。
所以,卡维因让璃非与白发的年轻人去暗中调查此事。虽然他明白这二人之间断无合作的可能,但每一个都能独当一面,相信能很快得到结果。
璃非本想质问此前的那个奴隶的事,但终于还是作罢,没有出口。他已经清楚,卡维因不会去管那样的事。
他要的,不过是权力的稳固,还有版图的扩张。
这么多年来,璃非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这个大将军,别说一个奴隶的死活,就是千万条人命,恐怕也不能逼其眨眼。
他会留下,不过是无处可去,不过是卡维因至少收留了他,不过是铁腕的将军所为,并不违背璃非的理想。
亚尔兰斯说过,如果可以,以武力换来和平。目前来看,卡维因有武力,璃非只能希望其能换得和平,而非新的无休止的纷争。
要做到这点,卡维因的势力就必须绝对强大,强大到天下无敌,强大到举世无双。
如此一来,其他的所有势力才会屈从,在毁灭的威慑下保持和平。
因而,璃非需要留在卡维因这里,帮助其强大。卡维因也是璃非目前找到的唯一能押宝的人,至于人族其他人,能投靠的,都远不及卡维因的一半。
某种意义上看,他们只是互相利用,而非互相选择。璃非明白,若是有一天双方都失去了对己方的价值,反目成仇也未可知。
他只能希望去争取真正的和平与平等之前,不会成为卡维因的敌人。
带着新的任务,璃非独自一人前去执行,只不过他在离开卡维因的房间后,并不知道,当时除了在场的三人外,还有一个潜藏于黑暗的影子。
“看样子是时候了”,黑影从暗门后出现,同卡维因相视一笑,留下白发的家伙略带尴尬的出了门……
在璃非和白发的年轻人暗中调查的同时,另一边与德嘉伦城对应的边境魔族大部落莱比斯兰内,部落的首领温格迎来了老朋友夏狄罗。
虽说夏狄罗只表示自己是顺道来做客的,但温格心里可明白,一个魔王哪能随便乱跑,分明是有事前来。
再想着昨天晚上偷偷出走的莺歌,温格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夏狄罗处理家事来了。
“我就来看看你这里的情况”,夏狄罗笑笑,毫无魔王和上级的架子。
“去你的,莺歌昨天才刚刚溜走,你这家伙怎么不早一天来”,温格一脸鄙夷。
“我也想啊,赶不及能有什么办法”,夏狄罗无奈地摊摊手。
“真废啊”,温格嘲讽道。
“给点面子吧,你这家伙”,夏狄罗十分无奈,“我可是魔王啊”
“知道了”,温格摇摇头。
“她早就想去人类的地界看看了,我也不能拦着她”,夏狄罗说。
“母亲是人类,自己也算半个人类,想去看看也无可厚非”,温格道,“不过就这么前去,恐怕有些肆意妄为了”
“确实,那家伙越来越任性,不好管教了”,夏狄罗点点头,“不知道怎么惯的”
“你平日里也不见好好管教过吧”,温格直言,说着,又看着德嘉伦的方向,脸色有些改变,“莺歌去了德嘉伦,但密探来报,城里来了个棘手的家伙”
“你是说……”,夏狄罗正色看向温格。
“卡维因·莲华……”
……
璃非·尤伦并没有追捕莺歌,而是把她带到了无人的破败小屋里,帮助其脱离了其他士兵的搜寻。
这让莺歌十分疑惑,这个人的前后举止简直判若两人,之前还要拔剑相向,现在居然在救自己。
不过,她可记着,就是因为这家伙,自己本来一帆风顺的旅途才成了现在这样。所以,管他安的什么心,先教训教训再说。
一把黑色的短刀径直朝着璃非的喉咙刺去,但璃非并没有闪躲,只是喊道:“请等一下!”
刀尖已经抵住皮肤,刺了针尖大小一个孔时,便彻底停住。
莺歌无奈地叹叹气:“你这家伙是脑子有问题吗”
“我不是来抓你的”,璃非·尤伦坦言。在卡维因说明城中的异常现象时,璃非想到过莺歌,但很快便排除了。
“废话,我当然知道”,莺歌没好气地道,“你到底想怎样”
“只是帮你一下”,璃非说。
“你我之间在从前又没什么交集,干什么帮我”,莺歌反问,“难不成喜欢上我了”
“……”,璃非无言。
“不会吧”,莺歌故作吃惊的样子,看着他,又自责道,“都怪我太美丽了……”
“不”,璃非及时打住,“只是因为你和我一样”
“切”,莺歌不满地看了看璃非,“怎么一样”
“我们都是人魔混血种”,璃非解释说。
“……”,莺歌愣了愣,悄悄反复看了看璃非,想到了些什么,又道,“就这啊?”
璃非点点头:“放眼世界,我们这样的异类万中无一,因为血统,不被接纳,想必你也过得很困难吧”
“嗯”,莺歌沉吟一会儿,“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不瞒你说,我过得挺开心的。而且……”
璃非有些好奇地看着她,看样子这家伙的确挺无忧无虑的。
“而且,我们这样的存在并不孤单,也不是异类”,莺歌道。
她可记着,在魔族的地盘,她从小就和很多半人半魔的孩子一起长大,也没有谁会觉得这样的生命是异端。
“你来自魔族,或许只是被当成了魔而被接纳了吧”,璃非道。
“你这家伙还真是脑子有问题”,莺歌听了这句真想破口大骂,“什么被当做魔了,我就是我自己,不是魔也不是人,是魔也是人,为什么需要被接纳才能活了”
“难道作为这样特殊的个体,你觉得很耻辱吗”,莺歌声音尖锐,质疑璃非。
“不”,璃非辩解,“那是我的骄傲……可也因为这份骄傲,我再也找不到归宿”
“是吗……”,莺歌看出,璃非说这话时似乎很低落,“如果可以,欢迎你来魔族生活,不管别人如何评论,至少我接纳你这样的存在……”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还是算了吧”,璃非道,“当下,我只想能成为一个人”
“真是的”,莺歌有些不悦,“你就是你自己,成为人干什么”
莺歌说完,璃非想到了那日和魔族小聚落首领的谈话。当他说明自己的身份时,首领只是略微惊讶,但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告诉璃非:不必成为什么,每个人只是自己,都是独一无二的自己。
“因为我想……”,璃非坦言。
“那你就想吧”,莺歌不屑地说,“我若是你,那些随意践踏别人的士兵,早就已经死了……”
“我又何尝不想打翻他们,但那样不会带来真正的平等”,璃非道。
“在这样的地方,是不会有真正的平等的吧……”,莺歌从不曾想过,人族内部,是如此等级分明。
她想到了夏狄罗的所为,两相对比,这个看上去放荡不羁的魔王的确是在做了不起的事情。
“抱歉,我不该讲这么多的”,璃非说,“世间平等,结束战争是我的理想,如果不尽力去实现,那我此生恐怕再也没什么意义”
“那也得认同自己,堂堂正正接纳自我去争取啊”,莺歌说,“而且,我不太觉得这座城里的任何人会去追求那样的平等”
“……”,璃非无言,莺歌说的没错。
“这也不是我的妄断”,莺歌继续道,“你知道今天帮你说话的那个年轻人怎么样了吗”
璃非看着莺歌的眼睛,等待自己可能已经猜到的答案。深黑的眸子一动不动,散发不可觉察的光华。
“他被别人杀了”,莺歌直言,“理由不过是别人认为他和异端有勾结,真是奇特啊……”
璃非说不出话,他什么也救不了。
“你就是你自己,做你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就行了”,莺歌继续道,“你也挺厉害的,向往自由和平等的话,不该把自己束缚”
“但是目前,我只能继续现状”,璃非道。
“那希望你以后能打破现状吧,找到自己真正的意义……”,莺歌说着,两个人同时感知到有人来了。
“看来得再见了”,莺歌笑了笑。
“你就在这里吧”,璃非看了她一眼,就要出去。
“谢谢了……”,莺歌挥挥手,“很高兴认识你,璃非·尤伦,我叫做夏林莺歌……我们可不是异类……”
她还没说完,璃非已经走出了破败的小屋,头也不回。
屋外,一头白发的年轻人正在隔壁高高的房顶俯视,目光之内,璃非缓缓出现。
“有什么发现吗,璃非”,白发的年轻人笑笑。明明只是轻笑,却让人觉得十分猖狂。
“不要来烦我,迪曼”,璃非毫不客气。
迪曼再次笑笑:“我只是想问问同僚有何发现,顺便看看这屋里有什么”
“空无一物”,璃非冷冷道。
“是吗……”,迪曼摇摇头,“眼见为实”
“不必了”,璃非再次言道,眼中带着凶光。
“呵呵呵,那就算了吧”,迪曼退让了一步,风划过他冷峻的脸,吹起他不长不短的白发。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没有行动,直到忽然的鼓声打破宁静。那是敌袭的信号,德嘉伦已经几年没有过这样的鼓点了。
“看来有事情了”,迪曼笑笑,随即离去。
璃非紧跟其后,若是魔族来犯,战斗不可避免。
在他离开后,留在屋子里的莺歌才慢慢出来,嘴上轻轻说着:“谢谢了,不过你早晚会明白,你的理想和我们的,才是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