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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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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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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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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的都是侥幸,失去才是人生常态。”当这些蚂蚁般的黑色方块字从淡黄的书页一行行爬过海棠心间的时候,她心口的石头好像挪动了一点儿地方,外面的美好世界仿佛从洞口为她透出了一丝微光。“也许不仅仅是我失去过吧,那样正好。”她哺哺地说着。

海棠保持着下班后看一会儿书的习惯,因为某些时候,她觉得书能懂她,在那些人生的绝望时刻,是书里某些共鸣的灵魂一次次跳出来拯救了她。

夕阳西斜,光线穿过灰旧的棕色窗帘布缓缓地落下来,没有云,天空空无一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片天空下,海棠再也没有看到过一只鸟。有时候,她多么希望在那此光秃秃的杨树上能看见一只鸟,哪怕是一只落单的灰麻雀也好,可惜什么也没有。

“拥有的都是饶幸,失去才是人生常态”海党闭上眼睛咀嚼着这句话。好狠毒的句子,竟然没有留下一丝可以质疑和反驳的余地,这是不是说明人生就像这句话一样?

正当她放下手中的铅笔,准备把书合起来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

磁门声也分很多种,女士往往有些拘谨,声音会轻一些,节奏也很慢,“咚”了一声之后往往要隔上一秒钟才会有第二声;男士的敲门声往往要比女士高一个分贝,就像急促的鼓声要从门外挤进来一样,仿佛是用拳头砸,“哆咚咚”的声音接二连三。李婶的敲门声则介于两者之间,敲得很轻,但是从来不失力量感,正如李婶的为人一样。

海棠打开门,果然是李婶。

“余老师,晚上到我家来吃饭吧,家里来了客人,也不是为你单独做的饭,你可以凑合着吃一顿,反正你一个人做饭也麻烦。”

“哦,不了,李婶,谢谢您的好意。我晚上还有作业要批改,老是麻烦您也不好。”

“行,那你记得关窗子,听说晚上有暴风雨,一个人别睡太晚。”

“好的,谢谢李婶。

“还有,记得买此乌鸡炖给自己吃,我看你脸色苍白,女人多喝点鸡汤对身体好。’

“好的,好的,谢谢李婶。”

退回卧室,海棠看着空空如也的淘米锅以及没有洗的蔬菜,又转身抬头看着换了3次还是潮湿得泛出黄色斑渍的天蓝色墙纸,不断掉灰到现在已经斑驳得宛如一张世界地图的天花板,她自嘲道:“现实主义要给浪漫主义一颗糖的时候,一定不会忘记打出一记更响亮的耳光。”

说完这些,她从洛室里拿出几个盆放在经常漏水的角落,一到下雨天,天花板就像筛子,雨水调皮地―次次在屋里做着直线下垂运动,而她已经习惯怎样在这样的生活里保护自己。

海棠洗米洗到一半,手机响了,她本想洗完后再接,无奈一直响,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只好放下手中的锅,在裤腿上嘴了蹭湿着的手,跑去桌上拿起手机。

按了接听键之后,一阵尖锐的声音简直要刺破她的耳膜。

“余老师,我家雷子今天晚上放学怎么没回家啊?您留他在学校了吗?!

“啊,雷子妈,您先别急,先去李丰家看看,他平时跟李丰走得比较近,说不定放学去了他家。”

“余老师,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您带我一起去吧!他听您的话,这孩子平时老不爱回家,你给说说。”“这样吧,我把他家地址给您,您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海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雷子妈打断了,这次声音尖锐得仿佛要从手机里跳出来。

“万一不在呢?余老师,您可是雷子的班主任啊,我家雷子万一走丢了怎么办……他最近状态也不好,老不爱回家,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家可就一个孩子啊!您没结过婚,不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

“不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海棠听了这句话,顿时心如刀绞。不过她来不及多想,想到班上这个最爱折脂的调皮学生前段时间照同桌打架,差点儿用铅笔把对方的眼睛刺瞎,又想到今晚的暴风雨,她只好连声说:“好好好,您在街口等我,我跟您会合。”

从网吧把雷子揪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海棠颤颤巍巍的,双腿没有一点儿力气,差点儿靠倒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她扶着树站了一会儿,看着雷子妈一边骂网吧老板,一边骂雷子,骂骂刚刚地把哭着的雷于拖回了家。她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骂她。

起风了,乌青的天空乌云翻滚,树上的叶子“哗哗”往下掉,垃圾被吹起,海棠赶紧到百货商店买了把雨伞。一出门雨便和着狂风呼啸而来,她想在大雨之前赶紧回家,结果没走几步,一阵大风把伞吹翻了。“什么破伞!”海棠一边试着把吹折了的伞骨掰正,一边生气地骂着。

回到家时,海棠的衣服从外到里都湿了,更让她傻眼的是,因为走得太急忘记关窗户,卧室里一片狼藉,作业本被吹得到处都是;衣服有的被挂在窗上,有的被吹到床底下;靠着床边的水泥地上有个坑,也已经灌满了水;床单被飘进来的雨淋湿了一大半。海棠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正想跑过去关窗户,走到床边脚下一滑,整个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她强双着膝盖的痛,挣扎着爬起来把吹得呼吁直响的窗户关上。

海棠下了一碗面条,面条的热气混合着淡淡香味让她稍稍有了一些安慰,当再次听到手机铃声的时候,饿扇了肚子的她一点儿都不想接,忍了20秒之后,只能无奈地接通,是妈妈打过来的。

“喂,海棠啊,你总算接电话了!你爸打牌又输钱了,他还要打我,我就多说了几句啊,鸣鸣鸣……”以前听到母亲鸣鸣咽咽的哭声她会很心疼,现在每个星期都接到这样的电话,她已经麻木了。

“妈,你先别哭,先到隔壁王婶家坐坐……爸爸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干吗要惹他啊?他打牌就让他打啊,别总唠叨他,输就输吧………”

“可是我看不下去……他不心疼钱,我心疼啊!他又没赢过钱,家里的钱还不是你给的……”

听着妈妈还在抽泣,海棠知道她想要什么。她了解妈妈,如果每次打电话哭两声,仅仅是发泄一下情绪;如果安慰之后还要补上一段时断时续的哽咽声,那一定是有所求,比如今天。她停顿了一

会儿没有说话,等着母亲开口。

“海棠啊,你能不能再打1000块钱回家啊?你王阿姨家的儿子要结婚了……份子钱给个两三百吧,给少了,我又觉得没面子……我也知道这种事情每次都找你不好,可是你是我们这里唯一读过大学的人啊!我丢自己的脸可以,可是别人每次都说我女儿在城里当老师,我不想丢你的脸啊……”

“妈……你不知道我……”

“对了,今天刚好是30号,我记得你以前说每个月28号发工资的,工资发了吧?”

“妈,发了工资,可是我……”

“对啦,你知道吗,我们前屋李阿城家的那个儿子又涨工资了,月新已经过万了啊。你说人家也没读什么书,就比你早几年工作,怎么就那么厉害呢?我们家好不容易省吃俭用性你上大学,你说......”

“行行行,我知道了,要忆苦思甜,不知道你眼我说过多少遍了。我明天汇过去,你去镇上的邮局取吧。你先去王婶家坐坐,不要跟爸爸对着来,尤其是他在气头上的时候,知道吗?”

“好好好,我马上就去!”

海棠此时已经俄得两眼发黑,刚准备挂电话,妈妈又把她叫住了。

“海棠啊,我也知道说多了不好,可是你的个人问题……不能再拖了啊!你还记得王丽吗?就是你那个小学同学,人家现在都已经怀第二胎了,大娃都读一年级了。”

“妈,我知道,我知道!”

海棠听到妈妈叹了口气。

“海棠啊,你知道吗,你已经30岁了,你知道村里的人怎么说你吗?人家在背后说你没人要,说你不能生啊!话传到我耳朵里,妈妈难过啊......”

海棠气得浑身颤抖,大声说:“妈,你别管别人怎么说!那些爱嚼舌根的人,就让他们嚼好了!”

“可……海棠,妈还是难受啊,人家都有孙子抱,就我和你爸守着空房子,你知道多孤单吗?”

“孤单”这个词狠狠地戳中了海棠,她想起每次回家,妈妈都坐在门口等她的样子;每次出门送自己,看着母亲孤单的背影,她都特别想哭。很多时候,她以为孤单是一个人的,却不知道孤单的背后还会有那么多连累。

“妈,你别哭了,这种事情是没办法一下子解决的。明天我去街上拾一个人回家,像买菜一样,萝卜、白菜,我看到什么就拎什么回家……”

“海棠,你爸过来了,我先不说了,看见他就难受……”

“行行行,你们别吵架……”

听到“嘲嘟嘟”的声音之后,海棠端起已经糊了的面条吃了起来。那一刻,她才感觉到生命的实在,也终于体会了白天语文课上所讲的“仓虞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她摸了摸肚子,伸了个懒腰,满足地对自己说:“看得见的东西才踏实,让那些诗和远方都见鬼去吧!”

她把湿了的床单和作业本用吹风机都一一吹干,整个晚上吹风机“唰唰唰”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她有时候很希望房间里有点声音,那样总比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要好。

改完作业已经晚上11点了,海棠看着只有昏黄路灯的窗外,雨已经小一点了些,但仍旧像蚯蚓一样从玻璃窗上流下来,伴随着“啪啪啪”的声打在玻璃上,让人觉得在这样的夜晚很安宁。

她从药箱里找出药酒,涂在磕破的膝盖上,小心翼翼地涂均匀,黄色的液体一点点抚摸着摔红的肌肤,蔓延到整个膝盖。疼痛一丝丝的,像钢丝一圈又一圈地扎进她的身体里,然后蔓延到心里。她双手环绕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像个瘦小麻木的木偶,像一尊泛黄的旧雕像。很多次她就这样坐着,那种深深的绝望感一次次袭击着她,摧毁着她,她无处求援,内心的汪洋再也不会驶来一艘乘风破浪的帆船。

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伴随着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海棠忍着痛站起来去开门,李婶抱着一个黑色的罐子站在门口。

“看你房间还亮着灯,知道你还没睡,特意给你送点鸡汤过来。”

“李婶,不用了……”海棠连忙摆手,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里泛着泪光。

“没事儿,家里还有一锅呢。”

当鲜美的鸡汤温热地从海棠的喉咙里滑过的时候,她感觉身上的每个细胞都被激活了,一股暖流从口中漫延到每条血管里,直至四肢。

“你的腿怎么啦?”李婶指着海棠的膝盖问道。

“没事儿,不小心摔倒了。

“海棠,能不能问你一件事?也许是李婶多心。”

“李婶,你说”

“上个月我陪女儿去妇科医院的时候,在人流室门口看到一个人蹲在墙角哭,特别像你,是不是?”

海棠惊讶地抬头看了看李婶,然后点了点头。

“所以,你是……你是皇掉了,拿掉了……吗?”

海棠的眼泪一颗颗从脸上滑落,落到了碗里,合着鸡汤一起喝下。多日不曾提及的那道伤口,突然间拉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几平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你别哭啊,海棠。”

海棠哭得更厉害了,浑身都在颤抖,多日以来,这个秘密困在她心里,实在太委屈了,一想到彩超里那个5个月大的婴儿,想着他还未长成形的身体,就觉得自己像一个剑子手,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她在心里给孩子建了一座坟,觉得一生都会心怀愧疚。还有那个离她而去的高大身影,那个曾经温暖过她,又喜然转身的男人。她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从这样的噩梦中醒过来。

李婶姿紧地搂着海棠,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帮她擦去眼泪:“孩子,年轻的时候谁没有遇过几个坏人呢?”

海赏点点头,眼泪像止不住的水流倾泻而下。

“李婶,你说有些伤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你要我说实话吗?孩子,我不想骗你,有些伤确实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李婶,那活着是不是一直都会这么痛苦?”

“唉,孩子,人活着,一辈子都不会简单的。我在你这个年龄被下放到陕西最偏远的乡村,那时候只能一边喂猪一边看书学习,希望回来还有机会读个大学。结果回来之后,因为家里的事情没能去报名,匆匆地就被家人催着嫁了,等到孩子10岁的时候,先生又去世了。我抚养孩子长大,现在他已成家立业,这才觉得人生的重担轻了一点儿。有时候活着也许有更远的目标,但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责任......”

海棠拾头睁大眼睛看着李婶,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过去。“拥有的都是货幸,失去才是人生常态。”这句话又闯入了她的脑海,李婶失去的和拥有的又是什么呢?

“海棠,会好起来的……人活着很难,但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你的路还很长,以后也许会遇到更伤心的事,但是没有蹚不过去的绝望……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咬紧牙关往前走,你会发现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目的。有些问题问得越深,想得越久,记得越清晰,你就越无法走出来……”李婶指了指自己被时光侵蚀的白色鬓角,“就像我这样,走到头发都白了,也许会看开,会放下很多东西。

“李婶……”海棠看着她,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第二天早上,海棠依旧梳起高高的马尾辫去上班,打开门的时候,阳光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暖风扑面,春天该来了吧?她看着不远处高高的云端,一群黑色的鸟排着长长的队伍迎风向她飞来,它们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倔强地飞翔着,从此处飞向彼处,从过去飞向未来,仿佛不会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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