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
可是你们家的救世主活不过三天了。
楚歌心里叹气，又摸了摸已经蔓延到了胸口的黑色伤势。
有些微妙，楚歌伸手摸到胸口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被黑色感染地区的回应了。
这些部分好像已经不是楚歌的血肉。
锻体不够。
按照这具身体的记忆，为了强化民众对诡异的抵抗力，百年前仙家弟子们聚在一起，将自家的修行功法拿了出来拆分，再将最简单易学的部分分别授予天下黎民。
为此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清楚仙家功法的修炼等级是什么，首先是最低级的锻体，之后是锻体功成后食气，炼气。
炼气基本是平民能够接触到的最顶级的境界了，基本只有县城里面的顶尖人物才能有这份修为，乡下的镇守一类能食气都算是十里八乡的拔尖。
十里坡剑神不外如是。
而这具身体的主人，作为一个平民，目前最低级的锻体都不够，为此诡气入体一天都扛不住。
至于脚边那个给自己牵马的少女白山芙，作为仙家弟子，气海小成……
这就算是在炼气里面都是不错的修为了，属于县城里面跺跺脚都能让地抖三抖，县太爷上门都要请人先去通报的高手。
这样的高手……
是把好刀。
一定能让自己活下去。
楚歌骑着的马下了山腰，再走了段路，太阳就落到了西边，夕阳灿烂。
楚歌抬头看了下夕阳，低头问牵马的白山芙：“女侠，看这气象，应当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天黑了。”
牵着马绳的白山芙捏了几下手指，惊讶道：“真的是半个时辰。”
白山芙刚才用钦天监的掌时秘术算了一遍时间。
楚歌解释道：“女侠你看太阳和地平线，是不是还有一段距离？”
白山芙盯着地平线看，楚歌伸出手指：“女侠，你把手指横着塞入太阳和地平线之间，一根手指就是一刻，现在太阳距离地平线还有四根手指的距离，就是半个时辰。”
白山芙试了试，又朝着楚歌抱拳：“受教了。”
果然是不出来不晓得天高地厚，白山芙完全没想过楚歌一个经验汇聚成的技巧，效果居然和她学了好几年的仙术差不多。
要知道当年白山芙为了学会这门仙术，可被自家的夫子打肿了好几次手。
楚歌：“乡野之人的雕虫小技尔。”
顿了顿，楚歌再开口：“女侠，这天黑之后，诡异横生，野外危险。”
楚歌指向远处一角：“那地方有个村庄，女侠，我们去借宿一宿如何？”
说完这段，楚歌的心提了起来。
说谎也好，欺骗也好，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白山芙点头：“这倒是没问题。”
大晚上的在外面确实不太安全，强如白山芙都不敢在诡异面前托大。
楚歌：“……嗯，还有一事，到村子之前，白女侠，我们分开吧？”
白山芙面有不解，楚歌解释：“女侠你怕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小村子之间相互通婚几百年了，村子里面也不知道有我哪个偏僻亲戚认识我，万一看到我和女侠在一起，我是无所谓，污了女侠的名声可不好。”
白山芙满不在乎的回应：“我无所谓。”
行侠仗义本就是仙家弟子该做的事儿，她带着伤员楚歌有什么好羞耻的？
楚歌咧开嘴：“白女侠，你怕是不懂乡下那些长舌妇是什么样子。我一个姐儿，当年就是和一个猎户擦肩而过，第二天那姐儿怎么和猎户私通的事儿全村皆知，姐儿差点嫁不出去。你带着我过去，被我出三服的亲戚看见，说不定第二天您都……”
楚歌叹息着摇头。
楚歌朝着白山芙抱拳：“楚某已经受了女侠大恩，报答都来不及，怎么能让女侠名声因我受损！”
白山芙还是无所谓：“依你。”
楚歌松了口气。
两人一马继续向前，天黑之前，两人到了楚歌指认的村落附近。
楚歌见距离差不多，便下了白山芙的马，白山芙也不上马，而是拉着自家的瘦马走入了门口巨石写着“陈家村”的村落。
白山芙过去也随着自家的师兄弟下过乡下农村捉妖降魔，但去的地方都是大正王都附近，那地方的村民，再穷也沾着皇气。
而现在，白山芙处于大正边境内八十里，即将出国，而在这边境地带坐落的村子是什么样子的呢？
样子就是画风不同。
白山芙穿着一袭干净的短打衣服，不说清秀的五官，光是干净的皮肤，疏离仔细的头发，光是手上没有长期劳作而成的龟裂，就以与周围的人不同。
周围的人不论是从农耕归来的农夫，还是正在露天做菜的农妇，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烂的，脸上，手上的皮肤都是龟裂发黄的，有的人赤脚踩在地上，腿已经黑的看不出肤色。
哪怕是年轻的孩子，从各地走出来的时候，也能看到身上长期不清洗导致的一层层污垢。
肮脏，贫穷，破旧。
一直到现在，白山芙才发现，刚才和自己说话的楚歌，不论是言行还是外貌，其实都还算不错。
“这姑娘真俊……”
“哪来的？不会是神仙下凡吧？”
“妈妈，她是不是比庙里的仙女娘娘还漂亮？”
周围的村民悉悉索索的聊着天，还有几个农夫对着白山芙指指点点。
“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个的都回去吃饭去！”
一个中气十足的络腮胡中年男人大喊着跑了过来，不多久，就到了牵着瘦马的白山芙面前，周遭的人看到这个中年男人出现，哗啦一下散开了。
络腮胡男人朝着白山芙抱拳：“敢问……是哪地的镇守大人来了吗？”
白山芙摇头：“只是出门历练的武师，看天色晚了，不敢在外面逗留，希望在贵村找个居所，天亮就走。”
络腮胡男人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女侠，我是陈家村的村长，陈洛，不嫌弃的话，去我家住着吧。”
村长的房子是整个陈家村最好的，但也是泥糊的，走近屋子之后，偶尔会有一片片的黄灰从头顶的屋顶落下。
黄灰也算了，最要命的是白山芙跟着进去后，村长笑意盈盈的带着白山芙走到了他们家的餐桌。
餐桌上放着几盆菜，一盘野菜，一盆腊鸡，一盆活煮，连毛都没剃的猪肉。
整个屋子里飘着一股猪肉的骚臭味。
村长还很自豪的向白山芙炫耀：“家里没什么吃的，只能拿些肉来给女侠吃。”
屋子的角落站着几个不到一米的光脚孩子，这些孩子可怜巴巴的看着桌子上的肉，眼睛里的渴望都要伸出手来了。
几个孩子身边又有一个长得肥壮的妇人，妇人搂着身边的孩子，时不时的打量着白山芙，面有惧色。
白山芙走到了桌面坐下。
村长对着自己婆娘喊道：“去打饭。”
肥壮的妇人低着头，跑去了厨房。
“不用了。”
白山芙开口，村长不解的看向白山芙，白山芙淡淡道：“我现在斋戒，不吃荤腥，你们这菜也是用荤油炒的，我下不了嘴，这样，你们晚点送点水果来就是了。”
村长：“……”
白山芙起身：“睡的地方，就在你家院子吧，修道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白山芙走去了门口，即将踏出去的时候，村长家门口闪过一道黑影。
夜晚的月光照在了这道黑影的身上，黑暗尽去，一位穿着深蓝色道袍，五官普通到没什么特点的道士拦在了白山芙的面前。
白山芙好奇的打量着这位道士，抱拳：“上清宗白山芙，道友……”
蓝袍道士也是抱拳：“九河龙王庙庙祝，赵友德。”
白山芙点点头：“久仰大名。”
蓝跑道士轻笑：“九河龙王庙早在两百年前就被诡异除名了，白道友不知道从哪儿听到，又怎么久仰的？”
两百年前诸神隐没，诡异天降，大量道统被诡异淹没，除名，九河龙王庙就是其中之一。
白山芙：“(ㅍ_ㅍ)”
场面话都要较真吗？
白山芙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倒是赵友德先开口了：“白道友，你是何时发现不对的？”
白山芙：“赵道友，你知道望气术吗？我进入这村子后发现，该村之人，全都印堂发黑，怕是内有灾患。”
直到进入村长屋子这一刻，白山芙开始后悔进入这个村子了。
这村子也不知道遭了什么灾，全村人都被席卷了进去，白山芙虽然对自己的实力也挺自信的，但也有些心虚。
赵友德感慨道：“不愧是上清宗的高徒。”
白山芙向前一步，反问：“赵道友，这村子，都是你做的？”
赵友德沉默片刻，再点头。
白山芙好奇了：“你做了什么？”
白山芙伸手按在了剑柄上，醇厚的玄门正宗心法开始运转全身。
赵友德叹气：“白道友，别这么杀气腾腾的。你是上清宗弟子，当世大宗，家里有长辈护着，出门有朝廷保着，我们不一样，我们九河龙王一脉在两百年前也是个中下流的门派，平日日子都过得苦哈哈的，吃点冷猪头肉都要看是不是节庆。”
“就这么贫苦的日子，还遇上了诡异天降。”
赵友德叹气的频率加快了不少。
“连吃冷猪头肉的机会都没喽。”
白山芙不解的问：“所以你走上了邪道？”
赵友德摇头：“邪道？不不不，是非曲折，善恶正邪，那都是天上的神仙定下来的。”
赵友德伸手指天。
“但是啊，现在神灵全都没了，我不知道祂们去哪儿了，总之就是没了。咱们那些道门圣人，佛门大德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找到这些神仙去哪儿了，所以啊，道友你想过没有，既然神不在其位，是否……”
赵友德放下手：“有能者居之？”
白山芙惊讶的微张嘴唇。
白山芙：“你要……成神？”
赵友德继续摇头：“我一个刚到炼气的小家伙，怎么敢做这些东西，嗯，白道友，你知道你脚下这个村子，在两百年去是什么地方吗？”
白山芙摇头，两百年前的历史很多都被遗失了，两百年来的人类又一直在诡异里求活，哪有时间和资源去补全缺失的历史记录。
赵友德低头看地。
赵友德：“这里是白河，天下九河之一，当年的九河龙王庙的九大主庙之一的白河庙就在这村子的后山。”
赵友德又抬头：“神灵隐没，但神灵的神位和神力还存有一些，如果将这些残存的神力和神位全部吞噬掉，再接受足够的信仰，活祭供奉……”
白山芙打断：“道友，你不会以为这能制作出什么东西吧？”
赵友德：“能哦，白道友，你知道诡女国的护国血河吗？”
白山芙自然知道，这几十年来不论是仙门还是朝廷都开始稳定，诡异虽然仍旧层出不穷，但人类巅峰的强人已经能庇护人族核心不被诡异侵扰，至少不会出现大规模死亡。
有了余力之下，人类的大能们也将视野扩大，随后发现一些大事。
其中东方龙脉成诡，十万苗山每一座都是其鳞片。
南方无中生有一条三万里血河，血河内孕育大恐怖。
西方八千里旧国被浓雾萦绕，但凡进入浓雾三百里核心地区的，再无人还，上清宗的前掌教就是这么失踪的。
赵友德：“那白道友知道这血河是什么吗？”
白山芙摇头。
这些大恐怖都是绝密，白山芙只是稍有了解。
赵友德裂开嘴笑：“是星河，是当初的天庭水军的驻扎处。”
白山芙双目瞪大：“不可能……星河……怎么会是……”
《道经》里面的星河辉煌灿烂，南方血河浑浊腐败，阴邪无比，两者怎么会是一种东西。
赵友德得意的摸了摸他的胡须：“因为执掌天河的天蓬元帅神位，被诡女国的国王血河主母掌握了。”
“一个诡异，靠着吞噬天蓬元帅的神位和神力，建立起信仰与祭祀，然后，完全继承了神灵的神位，神名，神力。”
“继而，污染了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