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切事情终于落了地，有罪的人都判了罪，我也拿到了应有的赔偿金。
可我的心依旧空落落。
我看着不远处正在吃早饭的父亲，迟迟不能问出我的疑惑。
「杰书，来。」父亲却主动叫了我，「我告诉你个东西吧。」
父亲缓缓道来，「我和孟怀仁认识。」
果然。
「他出事的那一天，是为了来我们家。」
我声音嘶哑，「来找你？」
「不。」父亲摇摇头，看向我，「来找你。」
父亲深吸一口气，苦笑，「他是你的生父，杰书。」
宛如一个惊天的炸弹，把我的思路炸了个粉碎。
父亲说出了那个二十多年前的故事。
「我和孟怀仁是多年的好兄弟。
「当年孟怀仁的媳妇怀了你，可因为没钱，差点养不起。
「于是他去城里打工，想要赚大钱。可谁知道，他钱没赚到，富婆倒是遇到了。」
接下来的事就很俗套，凤凰男抛弃乡下妻，入赘豪门当金女婿。
「当年他只寄回了一封信，说是穷怕了，他不想再过回这种苦巴巴的日子了。」
「你的母亲她看不懂字，我就骗她，说那是孟怀仁让她再等等，等他回来。」父亲说着说着，眼泪闪着泪花。
「你的母亲她，一直傻傻地等，等到去世也不知道真相。
「我之所以去盛仁工厂干活，也是因为我病了，我怕我死了，你就没有依靠，我就想去找孟怀仁，让他答应你认祖归宗。」
……
我沉默许久，才开口问，「那他那天为什么要回来？」
「孟怀仁这些年一直没有子嗣。」父亲给出的这个原因令我感到嘲讽，「他掌握了偌大个盛仁集团，却找不到一个继承人来接替他的伟业。」
多么讽刺。
一切都好像个笑话，杀了人的陆家父子为了掩盖罪行过于紧张，意外撞死抛妻弃子的孟怀仁，又恰好促成了岳文洲的杀害女友计划。
而岳文洲借此为把柄，想试图威胁甚至谋害陆家父子。
可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因为穷。
陆家父子因为接受不了穷而去买醉，害死了思雨；孟怀仁因为穷抛弃原配和儿子；岳文洲因为穷间接害死了女友。
父亲拿出一份合同，「这个，我尊重你的意见。」
是孟怀仁的股份转让，因为我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了。
我不签吗？
不，如果有了这笔钱，父亲的病我就不用担心了。
我没有过多犹豫，签字一气呵成。
9
我成为了盛仁集团的掌权人，盛仁工厂继续运转下去。
「郑总——」属下急急忙忙地打来电话，「工厂那边有工人脚滑摔伤了……」
那一霎那，我浑身发冷，恍然发觉自己变成了当初的陆文德，决定着那些工人的生死……
「啪——」
「哎呦——」
是坐在我旁边喝茶的老父亲给我后脑袋一巴掌，他凶巴巴，「犹豫什么？还不赶紧问清楚情况！」
我下意识问属下，「是机器的问题吗？」
属下果断，「不是我们的责任，是工人没看好，踩到了水渍。」
我大松了一口气，「那医药费我们出，赔偿金再另外给。」
挂了电话，我猛地一激灵：哦，我和他不一样。
再瞥见父亲满意的笑，我觉得自己那时的想法有点可笑。
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这下梁，绝对歪不了——
毕竟上梁掰也会掰回来的。
……
「穷真的是原罪吗？」
「也许吧，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悲哀，但也许，穷只是人们给自己犯下罪行找的理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