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人谓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独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
——《齐物论》
“一”是什么?
一者,我也。因受成形之体而有我;有此形体而有此我;依于此体则为我,依于道体则为一;
于生物学来说,是父体的精子与母体的卵子结合化一,孕育而出我的形体,随着形体一天天健全长大,无意识之意识(不能自主的意识)于此形体内诞生。意识健全,形体健全,十月足而出母体(实际上很少有足十月的);
现世争议最大的问题是,“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可以称之为我;亦或“我”的生命,是从何时开始的?
是精子、卵子最开始结合的时候?还是离开母体的那一刻?
由此,则引出了堕胎是否违背人道主义,堕胎是否违法…等等诸多争议;
美国诸州因此颁布了堕胎禁令法案,凡检测到婴儿有心脏跳动的(一般为怀孕六周左右),视为“我”已成形,堕胎与杀人无异;
当然,美国是联邦制国家,并不是所有州都施行这一禁令。我说此禁令也不是为了在此处,讨论堕胎是否合法。
自有人类先贤探索以来,无数人都没弄明白的问题,我怎么可能说得通,但凡我能说通,我也不会在屏幕后面废话了。
我呢,只是浅谈,粗浅之见,上不了台面,也当不得一家之言:
此前在母体之内,“我”随母体呼吸律动,所需营养全靠母体供给。出生之后,“我”与母体断开了肢体上的连接,开始自主呼吸,主动寻求食物营养供给;
母体之内的“我”,是没有自主意识的,之所以有胎动现象,那是形体无意识的动。若有言说胎儿在母体之内有自主意识,胎儿的降生应该全是顺产,更不会有脐带绕颈之类操作…既然胎儿的动是无意识状态,那胎儿形体与母体内其它诸多器官,有什么区别呢?
物质受外力而“蒸成菌”,菌聚而大块成形;精子在卵子内生根发芽,受母体之外力“蒸成菌”,吸收母体营养聚而成婴孩形。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此前婴儿体内本没有空气,没有气体,甚至没有自己的气息。当婴儿离开母体的那一刻,哇的一声,怒而哭,后天之气随之而入;
婴儿哭的时候,一定是先皱眉吸气入体,再随着哭声呼气出体,这入口第一口气,便是先天之气。一次呼吸之后,先天定性;随后再次呼吸以至死亡,所得之气为后天之气;死亡之时,最后一口气呼出无进,“我”随此气回归道体为一。
后世的接生之人,会听婴儿这第一声哭喊。哭喊声越洪亮,越悠扬,代表婴儿体所吸入的先天之气越多。
此前常听说某个小孩出生时,哭声多么响亮,日后成就一定非凡;
或古时人死,要横尸三日。有诸多非横死之人,只是气若游丝,其气将尽非尽,其象与死人无二。所以要停尸三日,期盼其能“一阳复出”,转死还生也;
诸多类似之语,倒也不全是迷信之词。
说迷信我们迷信了几千年,也没出啥大问题。现在好了,不迷信了,会刨腹产了,还不是找先生算时辰去刨?这才是迷信,且看诸多婴儿出生便患病在身,痴儿,怨儿,这都是先天不全之症啊,为什么出生前检查是正常的,一出生就变了?
每个婴儿的体质差异不一,出生时辰不一,出生地点不一,种种差异造就了每个婴儿所受先天气禀不一。所以会有人之知、妄、狂、愚之分,所以会有“同人不同命一说”;
你们以为算的时辰好,出生的婴儿就好?别做梦了,什么都不懂,乱牵因果,妄动轮回。那婴儿本来是来报恩的,结果被无知的“大人”生生破了身,恩没了,自然就只剩报仇了。
随着出生后这口先天之气入体,婴儿开始自主呼吸,自主寻求营养供给,此刻开始,这个婴儿就有了“我”的主观意识;
所以庄子说:一,受其成形。
说到这里,不免想到此前在《浅谈有常》一篇中,浅谈“人之生死”时的论调:
有人问:人死之后,就不动了吧?
那是个人感官错觉。
人死之后,这个物理世界的身体可没死,组成身体的诸元素没死;哪怕是火化了,它们也只是通过火化所带来的外力,转变自身形态,换个方式存活而已;能量守恒应该都知道,生命本身不会死亡,它只是会不属于你而已。
那我在哪里?这个能思能息,有喜怒哀乐,贪生厌死的我,在哪里?
这是灵性层面的问题,“我”不在这个身体上面,是因为有了这副身体,才有了灵性层面的“我”;没有这副身体,我即非我,神即是我,魔即是我。
什么是生?
当有了这副身体之后,这个物理世界,便有了我,有我之后,便有非我;
什么是死?
组成这副身体的诸元素,不会死;生命本身亦不会死;
但生命体会离我而去,会抛弃“我”,当生命体抛弃“我”的时候,“我”就被动回归无我的状态,世人眼中就是“我”死了;
还有一种状态是“我”抛弃这个生命体,主动回归无我的状态,在世人眼中也是“我”死了;
所以佛说:即心即佛;
还记得昨天画那条线么?
取两点,一点为生,一点为死;可以很明显的看到,生之前也无尽,死之后也无尽;
(不清楚的可以详看《浅谈尊卑》一篇)
所以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
连自己此身此时,因何生,生为何,都搞不清楚,研究死有什么用呢?当你搞清楚所谓生为何物的时候,自然就明白,死为何物了;当你知道生、死为何物的时候,自然就明白: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万般变化尽在道中,我与非我,亦在道中。
——《浅谈有常》
以此篇庄子之言,印证前说,我之所言非虚也。
不亡以待尽:以有生之身等待死亡的到来;
相刃相靡:刃者,杀也。杀万物以生身,食大也;靡者,生也,生万物以生身,养小也;
行尽如驰:尽者,死也。向着死亡之道行进如驰;
役:役使,奴隶也。役役,奴隶的奴隶;或者被诸多主子所奴役,都差不多。有人为爱情的奴隶,有人为金钱的奴隶,有人为权势的奴隶,有人为诸多主子的奴隶;有人背负车贷,有人背负房贷,有人背负诸多种贷…此之谓役役也。
苶然:就是这个样子。苶然疲役,就是这个役使身心疲惫的样子;
庄子说:因为有了形体,一受气以灵,自此便有了分别之我。
之所以不死,只是等待死亡的到来而已;与万物相生相杀,食尽诸天,其向死之心如同奔驰的烈马,没有什么可以使它停住下来。这样想来,此身之生而未死,不是很可悲的么?
役使此身为诸多主子的奴隶,也看不见成功是何模样?就是这副疲惫劳役的样子,兜兜转转,忙忙碌碌,也不知道一天到晚,从生到死忙碌个什么;这不是很悲哀的么?
这样的人生,即便别人都称它为不死,又有什么可高兴的呢?随着这副身体有生死之变,那颗有“我”之心也随之生死变迁,这不就是最大的悲哀吗?
人之生于天地之间,都是这样迷迷茫茫的么?难道只有我会有这样的疑惑,迷茫么?其他的人,有不迷茫于此的么?
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众人醉,还是我醉了呢?几千年的文化传承,是诸多先辈曲解了,还是我想多了呢?
世上没有与我同样迷茫的人么?
现在的我不迷茫了,我与诸圣同道,我与南师同游,我与诸多见道、行道、得道之人,有同样的见解,我睁眼独醉,我入世不迷。
以上皆我之见,亦非我之见;
——末法时代后生文柒参上
——时甲辰年戊辰月癸亥日
2024.4.29